“行業機密。”
尋玉沒有追問,卻盯著她的臉看。“我為什麼盯著密探的臉,要自己記住?你知道原因嗎?”葉真漠然說:“有很多解釋——你愛我、恨我、懷念我,或者試圖追蹤我、尋找我、要我的命。特定的行為,需要特定的環境才有解釋。失憶的人隻握著一塊碎片,沒意義。”尋玉愣了一下,不再說什麼。
他走回屋裏。出來時,一身淡灰色長袍,深灰腰帶上串著幾枚銀鉤,紅繩係刀掛於腰間。長發用銀灰發繩高高地束成馬尾。背後背著一個不小的包袱,看起來沉甸甸。
葉真上下打量,蹙眉說:“這個世界是按照古代東方的模樣構建?設定不怎麼細致——你的發型缺少藍本。”尋玉不以為然,“須臾是個比較隨意的世界。已婚男子挽發髻,未婚的無所謂。對發質有信心,披頭散發也可以,微風拂麵時確實挺飄逸,但行動不便。這樣是最普通的。”
葉真走過去,觀察他的衣服和鞋,伸手去摸材質。尋玉向旁邊閃開,說:“加厚全棉的。須臾盛產棉花,紡織技術相當不錯。老百姓大多是穿這種衣料。也有絲,不過黃昏鎮不養蠶,百姓也買不起,我一件沒見過。是不是很可疑?”
“窮很可疑?”
尋玉責備地掃她一眼,“別人沒有就算了。縣官時夢也沒有絲質官袍——說得過去嗎?施術者大概無法想象純絲官服的細節,所以黃昏鎮沒有這種東西存在。”說罷遞給葉真一根木發簪。“你的頭發最好挽起來。”
“未婚女子要挽發髻?”
“不。春季容易起風,披頭散發去旅行,很不科學。”
春季。葉真清楚記得自己遭到刺客襲擊是在十月。
她腦海中的時間,在這裏沒有意義。來了二十五年的項尋玉,見過她的臉——二十五年前她才兩歲。他不記得自己來自何年何月,對葉真所說的時間也沒有任何感覺。兩人隻知道,現實與這裏的時間不搭邊,很可能還有一定程度的錯亂。
他們需要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山民,同樣來自那個世界的人。能找到的山民越多越好。一塊塊找齊碎片,或許能窺破須臾的真相。
葉真一邊想著,一邊挽好發髻。尋玉很紳士地拿給她一麵鏡子。
鏡子質地異常晶亮。尋玉說:“根據須臾的記載,這是過去的山民帶來的技術。誰知道呢,或許是催眠的施術者對古鏡沒概念。”一邊說,一邊坐在木板廊上寫請假信:
尊敬的時夢:為了不給黃昏鎮造成困擾,我決定偷偷把女山民送往轄區的偏僻地方,擺脫黃昏鎮和她的幹係,同時能為大家爭取到三年免稅。不當麵請假告別,以免女山民出現,給飽受飛童驚擾的鄉親們帶來恐慌。外出期間,請代為照顧好心母子。最後,請注意,此行務必要算公差。懇請按時按量發放薪水,由項好心代領。
他提到她的時候,沒有用她編造的名字“燭微”。葉真湊上去看了一眼,說:“我叫葉真。”
尋玉抬起頭,眼中閃亮,醍醐灌頂似的微笑說:“對,我想起來了,你是葉真。”
“你呢?”
“我還是項尋玉。”他苦笑,伸出手,“葉真,歡迎來到須臾。接下來,一起走吧。”
葉真討厭握手,但還是不情願地握了一下。尋玉抓著她的手沒有放開,提步躍過了小院那道很矮的矮牆,又拉她過去。不走門,省去同好心母子告別。請假信就放在門廊上,他們會看到。
晨光中,黃昏鎮與它旁邊的河流靜謐如同油畫風景。葉真輕輕地呼了口氣。
須臾——這個世界的名字,仿佛宣告它就是黃粱一夢。
究竟是不是,她要自己找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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