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黑白字的早報在指尖翻閱著,看報的人看似全神貫注。
坐在前座的副官心中縱使對方才他的那句不經意的言語再好奇,也不敢冒然揣測,但心裏隱約的幾分疑惑還是掃不盡的。
車內一片死寂,再無半點聲音,偶爾有報紙翻頁的摩擦聲。
約莫二十多分鍾後,一位身穿黑色衣褲,腳踩長靴的颯爽女子從門裏出來,步姿端正,一舉一動皆顯出幹練銳利之氣,打開車門上了車。
司機這才緩緩發動車子,向前駛去。
“子佩,母親總是念叨著你,今晚回去不要忘記和母親多說說話,她對你擔心得很。”宗誠英看著這個出色的弟弟,放軟了語氣說道。
他每每外出,母親的心總是懸在半空中的,如今局勢混亂,人心難測,他又擔任著重要角色,難免不受人暗算。
宗慶離放下手中的報紙,點了點頭,“知道了。”
“我對你還是那幾句話,保重身體,多注意休息,上次受傷的肩膀還沒完全好,可別留下病根了。”她除了在口舌上多費費力氣,其他的想不出什麼去阻止他了,倔強得很。
“嗯,會的。”他看著車窗外的街道,隨口應道。
車子在路上緩緩駛著,駛入了一片大的園子,建築保留了中國傳統風又增加了些西方元素,獨特內斂,古典樸素,多了些大氣,叫人光看著便對裏麵的人憑空多了幾分敬意。
在他們駛進來之前,已經有另外一部車早他們到了。
宗誠英隻是看了一眼前麵的車子,就知道已經到的是什麼人,麵無表情。
車門打開,宗慶離先幾步走下車子,目光冷然,宗誠英尾隨走上台階。
客廳裏,已然坐著幾個人。
夫人白氏,長子宗慶林,次子宗慶付,三人之間隔著些距離,茶幾上的茶水熱氣所剩不多,寥寥無幾,茶快涼了,卻一口未動。
“母親,子佩回來了。”宗誠英打破了僵持的死寂,使偌大的客廳終於有了幾分人氣。
白氏聞聲,驀然抬頭朝來聲看去,見到他,第一反應自是喜不自持。
“子佩,回來了好,總算回來了。”她再也坐不住,臉上滿是笑容,快步走上前去,仔細打量著他的全身上下。
宗慶離看著母親,笑了,那笑可用豁然一亮來形容也不為過。
坐在原處的兩個長兄雖臉上也是含著笑的,可笑得刺眼。
他們那頭在秀著母親與子女的情深,他們這邊未免荒涼了些。
到底是有差別的。
“弟弟,以後可要多多回來才好,可把二媽想壞了。”宗慶林好心提醒道。
宗慶離抬眸望著他這個善良的大哥,漫不經心地說道:“那是自然,若是大哥喜歡的話。”
兩人的眼睛對視著,眸底波瀾不驚,心中恐怕早已掀起波瀾了。
“聽說大哥住處常聞犬吠聲,不知與大嫂晚上睡得是否還好,我甚是擔心,若是擾到大嫂之前流過產的身子可怎麼好?父親可是極想要孫子的。”
他的語聲裏確是滿滿的擔憂。
宗慶林最聽不得妻子流過產的話,垂放於褲邊的手狠狠握成拳。
白氏聽了這話,立刻重視了起來,馬上讓人想辦法解決犬吠的事。
宗慶離的嘴角笑得自然。
宗誠英端著一杯茶細細品著,這茶好像比以往的好喝多了。
他妻子能不流產嗎?
兩人壓根就沒同過房,表麵上是夫妻,妻子實際上是別人的相好,也難為他這個男人了。
傍晚,宗啟筠回來,剛踏進客廳,白氏就上前接過他的大衣。
“孩子們都到了,就等你了。”
客廳裏的幾人見到父親回來,挺直地立正站好,標準嚴肅。
“坐吧,別站著了。”他看了一眼,威嚴盡露,自有懾人氣勢,令人望而生畏。
餐桌之上,比軍隊之中多了幾分柔和,可他屬於軍人的硬氣和英武還是不由自主流露了出來。
父親,在他們眼裏,屬於父親關愛的這個意思很少,更多的是榜樣標誌,顯名赫赫,是神一樣的存在。
白氏讓餐桌上的氣氛相對地溫和平常了許多。
飯吃到一半,寂靜無聲,連碗筷的聲音都不曾有過。
宗慶林夾菜的眼神顯然有事在心,又看了幾眼宗慶付,動了動嘴角,還是將話說了出來
“父親,過幾天就是母親的忌日了,我和慶付想要回母親老家看看她,順便也看看外公。”這話一說,顯得突兀。
白氏吃飯的筷子頓了頓,連宗啟筠也失了幾秒的神。
宗慶離倒是吃得神色如常。
提起宗啟筠的原配,一個去世多年的人,再次聽到,恍若如夢了。
他還是允了。
宗慶離給母親的碗裏夾了些菜,“媽,今晚的菜挺好吃的,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