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了家長,這可算定下來了。”鄒思琦拖長了聲音問,“有沒有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她垂下眼簾:“他哥哥……”她有點發怔,不由得停住了。
鄒思琦很意外:“他還有哥哥啊?”
“嗯,他是家裏的老三。”
鄒思琦“喲”了一聲,說:“那他們家挺複雜的呀,你將來應付得了一大家子嗎?”
其實邵振嶸告訴她:“大哥大嫂都在外地,工作忙,很少回來,二哥也不常回來。”
他也把自己小時候的照片相冊都拿出來給她看,但他的照片並沒有她的多,寥寥幾本,跟父母的合影也很少。他說:“他們工作都挺忙,我從小是保姆趙媽媽帶大的。”
有一張兩個孩子的合影,差不多大的小小孩子,兩人都吃了一臉的冰淇淋,笑得像兩朵太陽花。高的那個小男孩應該是他,另一個小女孩比他矮一點,穿著條花裙子,像男孩子一樣的短短頭發,有雙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笑起來唇角有酒窩。
她知道他沒有妹妹,於是問:“這是你和你表妹?”
他撓了撓頭發:“不是,這是我二哥。”然後有點尷尬地指了指穿花裙子的那一個,“這是我。”
她不由“哧”的一笑,他悻悻地說:“我們家三個男孩,我二哥一直想要個小妹妹,所以硬把我打扮成女孩子。他比我大啊,從小我就黏他,聽他的話。”
他們兄弟關係非常好,隻不見長大後的照片,他說:“大哥二哥長大後都不愛拍照,所以跟我的合影很少。”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成天打針吃藥,院子裏的孩子都不愛跟我玩,叫我病秧子。我二哥那時可威風了,是大院的孩子王,往磚堆上一站,說:‘你們誰不跟振嶸玩,我就不跟他玩。’”他含笑回憶起童年的那些時光,“我二哥隻比我大兩歲,可處處都維護我。高考填誌願那會兒我要學醫,還報外地的學校,我爸爸堅決反對,發了脾氣,我媽勸都沒用。我跟家裏賭氣,鬧了好多天,最後我二哥回來,跟爸爸談,放我去複旦。我們三個都是趙媽媽一手帶大的,趙媽媽說,在我們家裏,最疼我的不是我爸爸媽媽,是我二哥。大哥大嫂這次有事不能回來,明天你就能見著我二哥了。”
第二天他帶她一起去看望趙媽媽。趙媽媽住在胡同深處一間四合院裏。院子並不大,但很幽靜,天井裏種著兩棵棗樹,夏天的時候一定是綠蔭遍地。杜曉蘇很少見到這樣的房子,裱糊得很幹淨,舊家具也顯得漆色溫潤,仿佛有時光的印記。趙媽媽兩個孩子如今都在國外,隻有老兩口獨自住,所以趙媽媽見到她和邵振嶸,樂得合不攏嘴,拉著她的手不肯放。杜曉蘇心裏覺得暖洋洋的,因為趙媽媽將邵振嶸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所以才這樣喜歡她。
“你坐,振嶸你陪曉蘇坐,吃吃點心,我下廚房做菜去。你二哥說過會兒就來,今天趙媽媽做你們最喜歡吃的菜。曉蘇,我替你燉了一鍋好雞湯,你太瘦了,得好好補補。”
屋子裏暖氣很足,曉蘇脫了大衣,隻穿了一件毛衣,還覺得有點熱,於是走到牆邊去看牆上掛的照片。都是老式的鏡框,有些甚至是黑白照,有一張照片是趙媽媽帶著三個小孩子跟另兩位老人的合影,她覺得眼熟,看了半天,不太確認,於是回頭叫了聲“振嶸”。
他走過來跟她一起看照片,她有點好奇地問:“這是……”
邵振嶸“哦”了一聲,解釋說:“這是我的姥爺姥姥,趙媽媽從小就帶著我們,小時候我們經常在姥爺那邊住。”
於是她又很沒心沒肺地快樂起來:“哎哎,有沒有八卦可以講啊?挖掘一下名人秘史嘛!”
他笑出聲來,攬住她的肩:“就你會胡思亂想,回頭見著我哥,可不準胡說八道。”
邵振嶸的二哥同他一樣高大挺拔,樣子很年輕,但氣質沉穩而內斂,卻不失鋒芒。其實他們兄弟兩個有一點像,尤其是眼睛,痕跡很深的雙眼皮,目光深邃如星光下的水麵。
他與她握手,聲音低沉:“杜小姐是吧?我是雷宇崢,振嶸的二哥。”
他的手很冷,仿佛一條寒冷的冰線,順著指尖一直凍到人的心髒去,凍得人心裏隱隱發寒。她很小聲地叫了一聲:“二哥。”
邵振嶸以為她害羞,摟著她的肩隻是嗬嗬笑。
而他眉目依舊清峻,連微笑都淡得若有似無。杜曉蘇心跳得很急很快,有點拿不太準,仿佛下樓時一腳踏空了,隻覺得發怔。她心裏像沸起了一鍋粥,這樣子麵對麵才認出來,上次在機場外,她都沒有想起,而自己手機裏還存著許優的那些照片。原來他是邵振嶸的哥哥,怪不得那天邵振嶸看到會追問。這些都是旁枝末節,可是最要緊的事情,她拚命地想,卻總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什麼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