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沒有辦法。
她艱難地開口,眼裏飽含著熱淚,隻要一觸,就要滾落下來:“我一直以為我忘記了,可是如今我沒有辦法了就算你現在叫我忘記,我也沒有辦法了。我根本沒有辦法麵對你……”
“你說的我不相信。”他平靜而堅定地說,“我不相信你不愛我。”
如果可以,她寧可這一刹那死去。可是她沒有辦法,她的嘴唇顫抖著:“振嶸……我是真的,我以為我愛你,可現在才知道,你不過是我能抓到的一根浮木,我對不起你……”
他的臉色發青,仿佛隱約預見了什麼,突然他粗暴地打斷她:“夠了!我們今天不要再談這件事情了,我送你回家,你冷靜一下好不好?”他那樣用力地拉扯她,仿佛想阻止什麼,可是不過是徒勞。
“邵振嶸,”那句話終於還是從齒縫間擠了出來,“請你不要逃避,我真的沒有喜歡過你,請你不要再糾纏我。”
整個世界仿佛一下子靜止下來,那樣喧囂的鬧市,身後車道上洪水般的車流,人行道上的人來人往,車聲人聲,那樣嘈雜,卻仿佛一下子失了聲。隻餘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
非常緩慢,非常沉重,一下一下,然後才是痛楚,很細微卻很清晰,慢慢順著血脈蜿蜒,一直到心髒。原來古人說到心痛,是真的痛,痛不可抑,痛到連氣都透不過來。
他有點茫然地看著她,就像不認識她,或者不曾見過她。要不然這是個夢,隻要醒來,一切都安然無恙。可是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她的眼淚漸漸幹了,臉上繃得發疼,眼睛幾乎睜不開。
四周的天色慢慢黑下來,路燈亮了,車燈也亮了,夜色如此綺麗,仿佛是一種毒。而她陷在九重地獄裏,永世不得超生。
“振嶸,”她的聲音幾乎已經平靜,“我們分手吧,我沒有辦法跟你在一起。”
他終於鬆開手,眼中沒有任何光彩,仿佛就此一下子,整個人突然黯淡得像個影子。他並沒有說話,慢慢地轉身。
他起初走得很慢,但後來走得越來越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街角。而她像傻子一樣站在那裏,隻眼睜睜看著他漸行漸遠。
她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才攔了出租車回家。
到家後她放水洗澡,水正嘩嘩地響著,她有點發愣,有單調的聲音一直在響,她想了半晌才記起來是電話,仿佛腦子已經發了僵。一直響,她想電話響自己應該怎麼辦呢?電話響了應該怎麼辦呢?終於想起來應該去接電話。
她跌跌撞撞走出來,被地毯上的小豬抱枕絆倒,猛一下子磕在茶幾上,頓時疼得連眼淚都快湧出來,隻看到來電顯示,顧不得了,連忙抓起聽筒。
“曉蘇?今天天氣預報說有寒流降溫,你厚外套還沒有收起來吧,明天多穿一點,春捂秋凍,別貪漂亮不肯穿衣服。”
“我知道。”
“你聲音怎麼了?”
“有點感冒。”
杜媽媽頓時絮絮叨叨:“你怎麼這樣不小心?吃藥了沒有?不行打個電話給小邵,看看需不需要打針?”
“媽,我煤氣上燉著湯,要漫了,我掛了啊。”
“嗐!這孩子做事,著三不著四的!快去快去!”
她把電話掛上,才發現剛才那一下子,摔得手肘上蹭破了整塊皮,露出赤紅的血與肉,原來並不疼。她滿不在乎地想,原來並不疼。
洗完了澡她又開始發怔,頭發濕淋淋的,應該怎麼辦?她有點費勁地想,吹幹,應該用電吹風。
好不容易找到電吹風,拿起來又找開關,平常下意識的動作都成了最吃力的事。她把電吹風掉過來翻過去,隻想:開關在哪裏呢?為什麼找不到?
最後終於找到開關,風“呼”一下全噴在臉上,熱辣辣的猝不及防,眼淚頓時湧出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浴室哭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四個小時,手肘上的傷口一陣陣發疼疼得她沒有辦法。這樣疼,原來這樣疼……她號啕大哭,原來是這樣疼……疼得讓人沒辦法呼吸,疼得讓人沒辦法思考。她揪著自己的衣襟,把頭抵在冰冷的台盆上,這樣疼從五髒六腑裏透出來,疼得讓人絕望。
她嗚咽著把自己縮起來,蜷成一團縮在台盆旁邊,很冷,她冷得發抖,可是沒有辦法,除了哭她沒有別的辦法。她錯了,錯得這樣厲害,她不知道會這樣疼,可是現在知道了也沒有辦法。她縮了又縮,隻希望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要不就永遠忘掉邵振嶸。可是一想到他,胸口就會覺得發緊,透不出氣來,這樣疼,原來這樣疼,隻要一想到他,原來就這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