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左右都是車子,動彈不得等著綠燈。杜曉蘇突然叫了他一聲:“邵振嶸!”

她喜歡連名帶姓的叫他,有一種蠻橫的親近。他不禁轉過臉來微笑:“什麼?”

她的聲音溫柔得可憐:“我可不可以親你?”

他耳根子刷一下紅了,他說:“不行!”說完卻突然俯過身親吻她。她緊緊抱著他,好久都不肯鬆手。信號燈早已經變過來,後麵的車不耐煩,開始按喇叭,他說:“曉蘇。”

她隻不願意放手,好像這一放手,他就會消失一樣。

他又叫了她一聲:“曉蘇。”

她的眼淚突然湧出來,他嚇了一跳:“曉蘇,你怎麼了?”

她沒有回答,固執地流著眼淚。

“曉蘇……出了什麼事情?你別哭,你告訴我,你別這樣,曉蘇……”

他的聲音近在她的耳畔,喚著她的名字,焦慮不安地攬著她。後麵的車在拚命地按喇叭,已經有交警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邵振嶸,我們分手吧。”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眼底還有一抹驚愕,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她幾近麻木地又重複了一遍,他才仿佛慢慢地明白過來。

這一句話,她日日夜夜地在心裏想,仿佛一鍋油,煎了又煎,熬了又熬,把自己的五髒六腑都熬成了灰,熬成了渣,熬到她自己再也不覺得痛,沒想到出口的那一刹那,仍舊椎心刺骨。

他眼底漸漸泛起一種難以置信:“曉蘇,你說什麼?”

她的語氣平靜而決絕,仿佛自殺的人割開自己的靜脈,已經不帶一絲痛楚:“我不想再說一遍。”

他問:“為什麼?”

外頭交警在敲他們的車窗,做手勢示意。而他連眼睛都紅了,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我不願意跟你在一起,我不愛你了。”

他抓著她的手腕,那樣用力,她從沒見過這樣子的他。他溫文爾雅,他風度翩翩,而這一刻他幾乎是猙獰,額頭上爆起細小的青筋,手背上也有,他的聲音沙啞:“你胡說!”

交警加重了敲車頂的力道,他不得不回頭,趁這機會她推開車門下了車,如果再不走,她怕自己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來。她頭也沒回,就從堵著的車夾縫裏急急地往前走,像是一條僥幸漏網的魚,匆忙想要回到海裏。四麵都是車,而她跌跌撞撞,跑起來。

邵振嶸急了,推開車門要去追,但被交警攔住。他什麼都顧不上,掏出駕照錢包全往交警手裏一塞,車也不顧了,就去追杜曉蘇。

他追過了兩個路口才趕上她。她穿著高跟鞋可是跑得飛快,像一隻小鹿,匆忙得幾近盲目地逃著,當他最後狠狠抓住她的時候,兩個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喘氣。

她的臉白得嚇人,臉上有晶瑩的汗,仿佛仍舊想要掙脫他的手,掙不開,最後終於有點虛弱地安靜下來。

“曉蘇,”他盡量使自己聲音平和下來,“你到底怎麼了?我做錯了什麼?”

她垂下眼簾:“你沒有錯,是我錯了。”

“有什麼問題你坦白說出來行不行?我哪裏做得不好,你可以提出來,我都可以改。”

他的額發被汗濡濕,有幾綹貼在了額頭上,而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她,仿佛細碎星空下墨色的海,純淨得令她覺得心碎。

她要怎麼說?

不管要怎麼說,都無法啟齒。

“曉蘇,”他緊緊攥著她的手,“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感情的事不是負氣,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坦白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好不好?”

他的眼底有痛楚,她越發覺得心如刀割,如果長痛不如短痛,那麼揮刀一斬,總勝過千刀萬剮。

“邵振嶸,我以前做過一件錯事,錯到無法挽回。”她幾近於哀求,“錯到我沒有辦法再愛你。我們分手好嗎?我求你好不好?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她那樣驕傲,從來不曾這樣低聲下氣,他隻覺得心痛,無所適從:“曉蘇,沒有人從不犯錯,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我並不在乎你那個前男友,我在英國也曾經有過女朋友。我們相遇相愛是在現在,我隻在乎現在。”

“不是這樣。”她幾乎心力交瘁,隻機械而麻木地重複,“不是這樣。”

她的臉上仍舊沒有半分血色,她慢慢地說:“我當年是真的愛林向遠,很愛很愛。我那時候根本沒遇過任何挫折,父母疼愛,名牌大學,還有個優秀的博士男友,我一直以為我畢業就會嫁給他,從此幸福一輩子。可是不是那樣,他去了北京,我一畢業也去了北京,但他沒過多久,就跟別的人結婚了……”她的聲音低下去,仿佛支離破碎,“我沒有辦法忘記他,直到再次見到他,我才知道我沒辦法忘記他……所以,我們分手吧……”

“曉蘇,我不相信你說的話。”他仿佛慢慢鎮定下來,雖然他的手指仍在微微發顫,但他的聲音中透著不可置疑的堅定,“曉蘇,把這一切都忘了。你再不要提這件事情了,就當它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