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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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韋延麗
朋友打電話祝賀他時,他正在處置一起婆媳糾紛。婆媳倆扯著大嗓,你來我往,唱念做打功夫絲毫不比京劇演員遜色。接完電話的他沒來由地火冒,大吼一聲:“別吵了,再吵我就收拾人!”婆婆一愣,變臉比變天還快,說:“敢情你跟這賤人一夥呀,你來收拾瞧瞧,我不把你狗皮扒下才怪。”他聲音一下子軟了,心裏恨恨地說:“不用你扒了,我回去就扒。”
他果真回去就扒了警服,並特地鎖進箱底,仿佛要鎖住處警時的窩囊氣。說實話,他平時就不太愛穿警服,覺得穿警服跟套緊箍咒一樣,渾身不自在,坐不能坐得勾腰駝背、站不敢站成枝丫八叉,連笑,也得考慮火候,笑大了,怕別人說狂妄,笑小了,又怕說皮笑肉不笑。可偏偏負責接處警的他,必須天天著裝,像極孫悟空的緊箍咒,想脫也脫不了。要說人吧,也真奇怪!兒時,他做夢都想穿警服,幾經折騰,後來如願考上了警校,警服一穿就是十年,穿得丟了初時的自豪,穿得外向的他性格內向,穿得現在的他換了便服就踏實。如今,這警服說脫就脫了,他反倒生出意想不到的惆悵。老婆說,這下好了,你不是能寫東西嗎?組織上真是慧眼識金啊,讓你一小民警當文聯副主席!”他瞪了老婆一眼,說:“你懂什麼?”老婆便搖搖頭,走開。
他胖,肉乎乎的,便服穿在身上,像捆一個肉粽,這是他以前從未發現的。鏡前的他,免不了想到警服,量體做的,隻精神氣就將他的肥肉遮了下去。更別說警服的方便,那麼多的口袋,隻要將東西往裏一扔,便可以昂首在大街上,麵對湍急的人流,目光如炬,一身清爽。而到文聯上班後,他每天不得不揣個鼓鼓囊囊的皮包,紮眼不說,那天,他將錢包忘在了車上,車窗玻璃被砸了,這是他穿警服時從沒遇到的恥辱。痛定思痛,他決定不拎錢包,也不顧形象了,將皮包束之高閣,將錢塞進襪子,但不久他又覺得別扭,彎腰掏錢時的尷尬、眾人詫異的目光,似乎都在嘲笑他的不倫不類。
正好,文友贈送自己寫的書給他。文友是個環保人士,很客氣,將書裝在一個環保袋中,雙手捧給他,他當時沒在意,握著對方的手,啊呀啊呀地表示感謝。
回到家,他還是沒怎麼在意,取出書後,順手將袋子扔在車的後備箱裏。直到有一天,他上銀行取錢,因為數額不小,才悄然發現這個袋子的好處。
袋子是肉色的,比警服口袋大多了,雖然土裏土氣,但他可以將一切零碎的東西放在裏麵而不弄丟。更重要的是,它的作用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