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百無聊賴,蹲在牆角看書——這個房間隻有一張椅子。
這天天氣很好,她左手托著煙鬥,右手捏著的那個沙包玩意發出沙沙的聲音,時不時的還有敲煙灰的聲音。
有些違和感,至少,對我這個不抽煙的人來說,抽煙之類的事基本上的印象就是中年人——對這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來說的確違和。
“之前就奇怪了。”我合上書:“你抽煙是怎麼回事?”
“我?”伊雪呆了一下,說道:“這煙鬥是奶奶給我的。”
“傳家寶麼?”我笑了笑:“你奶奶也是個煙槍?”
“應該是個傳家寶吧。”伊雪緩緩地吐出了一串煙:“不過我奶奶從來沒有用過。”
也就是說真的是傳家寶,應該是清朝的東西。
“那你拿來用?”畢竟是拿著古董抽煙。
“傳家寶也是東西吧,我隻是物盡其用而已。反正放在那也沒人去用。”
也就是說換做個夜壺的古董你也拿來上廁所咯?
我不免苦笑:“所以,你是因為想著要拿它做些什麼才抽煙的咯?”
“我不是說了嗎?”她回答道:“是因為我奶奶,不是因為我自己。”
“哦。”
是這麼回事,紀念自己親人。紀念一個人,意義就不一樣了,就像同樣是石頭,文人騷客些幾個字便叫藝術品,平頭百姓刻上去就叫不道德。原因就在於一個有紀念意義而另一個則沒有。
房間裏恢複了平靜,剛剛的對話就像平靜的湖麵掉了塊石頭,現在波紋已經平了。我一時不知談些什麼,伊雪和蘇儀很不一樣,伊雪不愛說話,總像是在考慮事情的樣子,一下皺眉一下微笑,看得我心裏打鼓——總以為她在算計什麼。我盡量讓自己縮起來,在她麵前我仿佛看見一堆看不見的黑色蜘蛛絲正在蔓延,蔓延向整個房間,整棟樓,整個世界。
“和我在一起有必要那麼緊張嗎?”她指著縮在一旁的我。
“和一隻老虎關在同一個籠子裏能不緊張麼?”我毫不猶豫地諷刺。
“還好吧,不至於怕成你那樣。”
竟然不反駁老虎的比喻。
“我肯定會嚇死。”我坦言道:“雖然不是害怕死掉,但是我還是怕痛。”
“咦,說的不錯,其實人都不是怕死的,都是怕痛而已,給點痛處,就會怕了。”
“我們是在說同一件事麼?”
“我覺得是同一件。”伊雪收起煙鬥,抖了抖身上的煙灰:“我覺得你可以放輕鬆點,畢竟我可不會吃了你。”
看到她收起來煙,我說道:“等的人差不多要來了?”
伊雪點了點頭:“可不能讓他知道我抽煙,不然肯定是一頓教訓。”
不出所料的,有人來了。
伊雪漱完口,走到客廳,他打了個招呼,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證。
他很知道的往房間裏走,似乎對這些流程很熟悉。
伊雪沒有坐下,反倒是這個男人坐到了伊雪剛才的位置。我站在伊雪旁邊,看著這個男人。暗自說著這個家夥真夠狂妄,竟然反客為主。卻在這時猛然間覺得他有些眼熟。
一件棉衣,有些幹瘦,獨眼,胡渣,中年人,頭發有些亂。他,我認識,他是那個在空房間裏的人!那個比我更早進到房間的人!
原來他是警察。
他眼光尖利,如同獵鷹的眼神把整個房間環視了一遍,最後定在了我的身上。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點點頭微微一笑。我不安地退了退。
“文章就不做了。”他聲音很低沉有些沙啞:“事情大概都知道了,我隻是來傳個口信。”
“怎麼?你們要動真格的了?”伊雪完全沒有膽怯:“反正你們放不放人那是你們的事……”
伊雪還沒說完,他就接上了話:“當然,事情清楚了之後我們不會亂抓無辜,至於你要做什麼隻要不過火也還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有一個條件,不過我覺得應該不算條件。”
“條件?”
“我個人很想知道你對他們會是怎麼個做法,這是我個人的要求,不回答也可以。”
伊雪眼角一跳,殺氣騰生,淡淡說道:“殺。”
他哈哈笑了幾聲:“當初那個的小屁孩也變得那麼凶狠,真不知道你爸是怎麼教的。”
“和你沒關係。”伊雪撇撇嘴:“他們的要求是什麼?”
“和你說的一樣。”他一攤手道:“斬草除根,滅幹淨。就是反複說別太過火就好,傷及無辜可就不好說了。好了,傳話就是這樣。”
伊雪點點頭,長徐一口氣:“你為什麼每次都要和我爸對著幹?”
“為什麼?”窗外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樂嗬嗬地笑了一聲:“和你沒有關係。”
伊雪苦笑了一聲,他卻不理會,轉眼看向了我:“你可要好好對她,不然我可不饒你。”
伊雪冷聲道:“和你沒關係。”
他沒走之前我就已經發覺這個人不正常。
哪裏不正常?這個人很明顯和伊雪他們很有淵源。作為一個公職人員和黑幫來往過密就是個奇怪點。他不是黑幫的臥底,如果一個臥底這麼和自己的上級那樣說話那是不想要小命了。他更不會是警察的臥底,哪個警察臥底會拿個警官證對黑幫說自己是警察的?那這個看著不像黑幫臥底又不像警察臥底的人會是什麼人物?
“他?”伊雪回答道:“是我叔叔,我爸的弟弟。”
“怎麼會這樣?”我的意思是作為黑幫家庭的人為什麼會當上警察:“打入敵人內部?”
“不知道。”伊雪轉過身聲音因為情緒的變化有些起伏:“爺爺是他害死的,奶奶也是他逼死的。”
我瞬間愣住了,這個家夥真是個奇葩。不,應該說是奇跡。
如果能夠解釋,我隻想到了另一個詞——大義滅親。
不知道他心裏的大義是什麼。
雖然好奇,但我還是暗自內心發涼,這個家庭究竟是些什麼奇葩!有沒有正常人呐!感慨歸感慨,這種事我也不便插嘴說話,畢竟是別人家的事情。
“喂,蔣維宇,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家都是奇葩?”她似乎是看出來了。
既然看出來了就坦然承認好了。
“他是我最崇敬的人。”她又拿出了煙鬥:“小時候最喜歡的大人。”
“現在也是?”
“總有些影響吧。”她點燃了煙坐上了那個沙發:“隻是總覺得他有些變了。”
“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