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必須得走了,不能再呆下去了,我不能對這個姑娘造成任何傷害,他這樣想著,也立即做了,站起身就走,本想告訴她,姑娘,我走了,你保重,脫口而出的卻是,我去另一個洞裏休息。他對自己都感到愕然。
他明白,自己若再呆下去,就永遠也不舍得離開了,她的臉讓她永遠留在自己心中,再下去,就是沉淪,是不可自拔,甚至是傷害。他也明白,自己那雙過於亮的眼睛幾乎讓所有人逃避,它似乎能洞察一切,讓所有人不安,痛苦,並在無聲息間化作一塊石頭,死死壓在他們心底,終有一天指頭石會穿破心髒,給他們致命的一擊。他認為他的沉淪就是她的痛苦,而這種痛苦終有一天會變成憎恨,結局是玉石俱焚,兩敗俱傷。
由懼生憎,這就是幾乎所有人對他的情感變化。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帶領多群趨炎附勢的人,拒他於集體大門之外,並以訛傳訛,三人尚可成虎,何況多群人。不入世人明眼的他,注定孤獨一生,不是嗎?他仰天長歎,嗬,我果真是別人眼中釘肉中刺,師傅,你為何走的如此匆忙,留徒弟一人在此獨自忍受如滔滔東去般的孤獨。身旁的陌生女子,在沒有見過我的可憎麵目之前,做一個無知的人,請你將我的背影記在心底,尚且保留一絲情意於我,或許你會在某個不經意的夜晚托夢於我,至少在那個夜晚我夢中的靈魂不是孤獨的。姑且讓我獨自在精神上與你共鳴。
你不要走,這句話是多麼大的誘惑,姑娘,你可知道?你的挽留如同花粉一樣撲麵而來,芳香了我的心,也刺激了我的淚腺,引我淚流滿麵。但你讓我滿眼的淚水流給誰,既不能為你流,你何必感動我心,為天流?為地流?嗬!還是為自己流?對,為自己而流,為這句溫暖人心的話而流。可憐我卻不能考慮你何出此言。誘惑?誘惑。誘惑!畢竟還是誘惑……他駐足,遲疑片刻,一聲長歎,終究還是抬腳走了。
他不是沒想過她可能會害怕,她的話證明她確實害怕,但害怕又能怎樣,長痛不如短痛,況且害怕隻是暫時的。隱匿於未知的恐懼才是最可怕的,不可估量的威力與爆發力讓他不敢冒險。維持此時若隱若現、若即若離的情誼吧。
走進旱洞,他並沒有急著離開,始終放心不下她。他猶豫了,在洞裏來回踱步,索性在這邊洞裏呆一個晚上,確保她夜晚的安全,黎明前再離開,他想,不行,堅決不行!兩股思想就這樣衝撞著,誰也戰勝不了誰,許久。
“啊!”刺耳的尖叫聲突然傳入他的耳朵,是恐懼的叫喊,絕望的叫喊,還是死神來臨前的最後掙紮?思緒刹那間被打斷,來不及思考,他縱身一越,身輕如燕,步履輕盈,眨眼間便已來到女子身前,似一縷輕煙,竟不曾帶起一絲風,一襲衣衫也沒有因為身體的移動而飄動。慌亂間誰還會記得偽裝。
隻見這女子全身蜷縮,雙手抱膝,側身而臥,已全無知覺,身體卻還在瑟瑟發抖。他伸手便要抱起她,指尖觸碰到女子頸項的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她的頸項、她的全身,冷若寒冰,已無半點氣息。
一把將她的頭置於自己的胸膛,緊緊將她抱住,恨不得將自己的體溫傳遞給她。她死了,生命竟如此脆弱。
老天,你不公啊!你熄滅了我心中的美好幻想,更傷害了無辜的生命!
突然仰天長笑,是絕望的呐喊,是放縱的自嘲,是對世事的無奈,對自己的悲歎,似哭似笑。
明月終於掛上了枝頭。嗬,明月,還是滿月!你可理解眼前這外表冷漠內心多情、渴望真情、珍情惜情的公子,您是否也像世人一樣來此嘲笑他。你的笑臉為什麼如此深藏不漏,你一向都這麼冷漠嗎,還是這樣的場景你已經見慣不慣了?滿月,你不是萬物的母親嗎,照亮他一向明亮的眼睛吧,照亮這女子的臉吧。
公子,你感受到月亮的悲傷了嗎,她同你一樣,她的悲傷半點兒不亞於你,可她不是為這女子而悲痛,而是為你而悲痛。月上枝頭為的是讓你看清一切,你怎麼如此執迷不悟,你的明眸去哪兒了?這女子的臉還是一臉憂鬱嗎?你可看到她嘴角突然泛起的那抹微笑?你可聽到有人在背後嘲笑你,嘲笑你一時的糊塗。
長笑,停止吧!寧靜祥和的一切不會因你而有絲毫改變,鎮靜一點吧,你看到月亮嘴角的那抹突然露出的微笑了嗎?你感覺到此刻的靜如止水了嗎?這銀鈴般的笑聲你總聽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