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禁屋藏嬌(1 / 2)

她不由得暗自打了個寒顫,忍住顫聲,揚聲道:“你識得我父親?”但隨即心想道:這老者說我父親性情大變,想必定是識得父親,隻是父親終日與我無話不談,他的好友我也無人不曉,卻從沒見過此人,想來他必是道聽途說,妖言蠱惑。隻是聽他說的這樣誠懇,叫我如何分辨真假。她心下雖有些疑惑,卻不表現出來,喝聲道:“你既識得我父親,更應知他為人,你在外如此這般說長道短,難道不有愧於朋友這個身份嗎?休在這胡言亂語,我此次權當沒聽到。”顯然是半信半疑。

“我早斷然姑娘不相信我的話。不過還是請姑娘將我的話放在心上。我這就告辭了。”說到最後六個字時,他一字一頓,聲音已有些哽咽,像是生死離別一般,再看眼角竟含著一汪淚水。

她怔住了,老者的話還回蕩在耳邊,他的語氣是那般熟悉,那般誘人,那般溫暖人心,聽他說到告辭二字時,她竟已熱淚盈眶。恍惚間竟想再看他一眼,盡管她剛才盡力躲避他的臉,可一回頭見他早已不見人影,隻聽到他的聲音還在回蕩:

緣分奇妙,亦來之不易,自當珍惜。山雖巍峨,水雖浩瀚,何處是我棲息處?我本來自彩雲間,高山綠野飄香地。

她雙目緊閉,傾聽越飄越遠的聲音,像是在欣賞一首歌,她如此用心,仿佛那是死亡前的最後盛宴。

突然,她睜開了眼睛,是那句話,那句飄揚而來的話。她隻想跟著老者遠去,四處張望,奈何他早已不見蹤影,也不知他離開的方向。想要循著聲音的方向追去,可是聲音飄蕩在哪兒?它早已變得模糊。

啊!父親!他與父親是何關係?父親常對她說,你我今生為父女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卻不知我們還能做多久父女,且行且珍惜吧。是巧合嗎,與父親的意思如出一轍,況且我竟為他的離去掉下眼淚,我何故會為陌生人流淚呢?足以證明他不但不是陌生人,而且正如我感覺的那樣他和我的關係不一般。而且,他的表情,他的語氣,在這世上她隻從父親那裏看到、聽到過。她雙拳緊握,重重擊打自己的頭,像是怪自己反遲鈍。

他莫非就是父親?不,不不不。父親尚處中年,氣宇軒昂,一向從容鎮定,此時比在家中靜候我回去,怎會來此?再說父親怎知我在此地?她微微放寬了心,但隨即心下一陣寒意襲來,感覺像被窺視,像被算計了一般,又感覺這麼多年似乎一直有一條影子伴隨左右,陰魂不散。

再走時,已亂了陣腳,如何也邁不出第一步,好容易邁出,卻踉踉蹌蹌,東倒西歪。她已心亂如麻,雙唇緊閉,隻覺得身後有條影子窺視著自己,讓她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說出半句話來,時不時還會突然轉過頭看看身後,可是什麼都沒有。恐懼再一次襲來,老者的話回蕩在耳邊,他的音容呈現在腦海中,她隻想快點回到家中,親眼看到徘徊在自己閨房等候的父親,向他訴說一切。誰想一雙腳竟如此不給麵子,忽的軟了下去,害她跌倒在半路上。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情感,哭出聲來。

茫然,無助,以前無論遇到什麼事情,總有爹爹在她身旁,而今有誰能依靠?董空,她想到了董空。可是他現在在哪裏?他甚至不肯留下來。

爹爹,爹爹!她仿佛看到了爹爹在向她招手,卻離她越來越遠。不要走,爹爹!恍惚間,她了站起來,隨著眼前這個飄忽不定的爹爹遠去。菱形窗格透著霞紅,顯然已是黃昏時分,房間裏光線微弱,映著霞光,透出一股暖意,叫人懶懶地不想動彈。淡藍色的床簾敞開,朱紅色的床沿露出強烈的保護欲,紫色薄被下躺著一位女子,花容月貌,堪比妲己,賽過西施,傾國傾城,隻是她麵如金紙,眉峰緊鎖,雙唇略幹,麵露懼色。定睛一看,不是她卻是誰?

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了,進來一位滿臉和藹的老婆婆,隻見她個子矮小,身體微胖,佝僂著背,顛簸著一雙三寸金蓮,嘴角略帶笑意,一身深色麻布粗衣,與這華麗的房間格格不入。她順勢坐在床沿,盯著她看。

一會兒她半睜開眼睛,快速地眨了幾下,隨即又閉上,可能是多日沒有見光,即使這樣微弱一時也接受不了。她隻覺頭痛欲裂,哪裏注意到自己身處何地,更何況身旁的人。可能是忍受不了頭痛,或者睡著之後煩惱就會遠去,她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