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恨我說出了那四個字－－你不要走，也恨他明明已駐足卻終究抬腿走了，留我一個人在此。我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對眼前的一切充滿恐懼，鬼哭狼嚎般的流水聲，如煙如魂的薄雲，如妖如魔樹枝搖曳，記憶充斥了我的思想，黑暗如負在背上的巨石般一點一點將我壓垮，黑雲覆蓋了我的頭頂，恐懼吞噬了我的靈魂，我終於昏了過去，像一具流盡鮮血的屍，冰冷，麻木。”
“我還保持著恐懼應有的姿勢，沒有立刻倒下去。恐懼已根植在我心中，我的心靈安於它的存在，已然忘卻了它的存在形式，它與我的心融為一體。但無論如何，麻木的心靈阻擋不了身體的顫抖。我的身體，它還在做最後的掙紮，它在抗爭，在喚醒我心靈的麻木。可是沒有用的，慣性的顫抖早已失去靈魂，如何還能喚醒控製身體的靈魂。”
“你們如何也想不到，是對噩夢的恐懼挽救了我。”
“墨綠、青綠，你們又來了，你們還是來吵架的嗎？拜托，我現在很累，我隻想睡一會兒，讓我無牽無掛地睡一會兒，好嗎？嗬，不行！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麼折磨我？我真的很累！綠色，最純潔的顏色，最崇高的顏色，我最愛慕的顏色，別吵我好嗎？”
“我的乞求是沒有用的，它們再一次控製了我的大腦，而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將它們趕走的方法。我疲倦的大腦被動地接受了一切。”
“姑娘，你有幾日沒采集泉水了，你不想念那清冽醇厚的奇茶嗎？難道你早已厭倦了它？你的大腦怎麼如此空白？宛若一張白紙。你可知疲倦就是死亡。”
“唉，我如今命不久矣，姑娘，山間自有靈氣，洞中自有光華。既有陽氣，半點陰森之氣你又何懼，隻恐你心不得靜，招來萬千妖魔，一切隻在你心。”墨綠時而簇成一團，時而鋪成一片，時而似一團烈火，時而似一泓柔水，時而像天空的一朵雲，時而像奔騰的一匹馬，時而像盛開的一朵花，時而又像飄落的一片葉，似有些遺憾，有些惶恐，有些哀怨，有些歎惋，還似有些不甘。它從來沒有這樣令人迷惑。
突然它化作一個實心圓球，靜默。它在等待什麼？
“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是，我來了。”混沌中，青綠色包圍了那一點墨綠，不留一絲縫隙。
“它們沒有如我想象般吵得不可開交，這很令我驚訝，但也令我惶恐，沉默比爭吵似乎更可怕，更具有殺傷力。也許你死我亡的鬥爭都是沉默的，是沉默在祭奠死亡前生命的最後狂歡，盡管是一場不愉悅的狂歡。”
“青綠一點一點吞噬了墨綠，我的腦子裏盡是一片見血的綠色，綠的火紅，綠的駭人，綠的肮髒，我從沒有對綠色產生過這樣的情感。我最聖潔的綠色啊！”
“綠色，嗬，綠色！我隻怕你從此不再聖潔，不再高貴，隻怕你輕易將我的信念打碎了。你做到了，你成功地讓這一切發生了。可我無法接受，我的掙紮終於化作一聲大叫－－不！”
“我睜開眼睛，前所未有得鎮定。我側身而臥，一動不動，回憶著那個關於兩種綠色的夢，突然明白了我的恐懼因何而來。青綠就是恐懼，墨綠卻是遏製恐懼的良方，盡管墨綠死了。青綠以世人最普通的方式愛我，讓我永遠生活在溫暖中，不容我受半點委屈，它把墨綠給我的不同尋常的愛當作是傷害，它用它不可一世的溺愛殺死了我的墨綠。墨綠卻給了我心境。墨綠給我外界的考驗，青綠卻給我內心的恐懼。”
“墨綠死了，似乎預示著我的前途將無線坎坷，我將不融於天地。”
“恐懼？讓該死的恐懼死去吧。我頓時意氣奮發。”
“他沒走，他果然沒走。我感覺到他疾馳而來，向著我的方向。我再次閉上眼睛，我決定戲弄他一番。我吃下隨身攜帶的藥丸－－寒體丸，多日前像爹爹討的，能在瞬息之間讓人的身體冷如寒冰，裝死極是有效，摒住呼吸。”
“請允許我幸災樂禍，他真是個大傻瓜，居然相信了。隻是他的手臂，如鋼鐵一樣堅硬，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看到他的臉了，傳說中的那張麵目可憎的臉。”
（額額，前麵這一段是她心中所想。）
“聽到她笑聲的瞬間，我又驚又喜，又羞又惱，我想衝他大發雷霆，可是他的笑意飛揚，我又如何狠心。我真像是一隻呆燕，癡癡地看著她。她竟沒有躲避我的目光，是月光太暗你看不到我這雙殺人的眼還是你無所畏懼？隨即我的懷疑便有了答案，在她眼中我看到一絲異樣，有些恐懼，但很快就消失了。令我不安是她竟大膽直視我的眼，迎上我的目光，反而讓我不知所措，惴惴不安。這種久違的感覺很是舒服，隻有師傅曾這樣看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