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雙洞山(四)(2 / 2)

“我抱著她,竟忘記了放下,她的提醒讓我羞愧萬分,無所適從。我盡量保持鎮定,卻還是窘迫萬分。良久,我才找回狀態。”

“她不厭惡我的麵孔,一切都不似我想象那般糟糕。我心中疑團重重,我詢問無果。罷了,何須多問,水到渠自然成,盡在不言中,何不享受現下的安逸。姑娘明日便動身還家,明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真希望這夜過得慢些。求一知己難得,今遇著她便已是緣分,已是萬分難求之事,我還求什麼再相見。”

(這一段自然是他心中所想。)

轉眼紅霞萬裏,鷹翔天際,群鳥高歌,紅日初露頭角,映紅了雙洞,又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采集清泉的人已在,卻不見昨日對月深思之人。葫蘆早已裝滿,不住地往外溢水,淋濕了女子的手臂,衣襟,她卻不曾發覺,呆呆地望著麵前的壁,半晌。壁上不知幾時已多了幾行詞句:

“本欲靜心,來此山間。不想遇佳人相伴,自是萬分榮幸。無奈鄙人無緣相伴。小姐音容早已根植我心,欲相伴小姐左右,終究不得如意。自古離別甚苦,亦不辭而別,日後自當‘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 董空”

隻見她雙眼緋紅,麵頰掛著兩行清淚,終化為幾聲嗚咽。

“董空,唉,你怎麼……唉,董空,原來你叫董空。我還有好多話未說與你,你何苦走得如此匆忙。”

“可曾有人告訴過你水滿則溢,這位姑娘?”

話從側後方傳來,她下了一跳,猛地回過神來,但覺這聲音像聽起來怎地這般熟悉,竟似在哪裏聽過一樣,隻見手中的葫蘆已然落在地上,自己衣衫濕透,方才意識到那老者說了什麼。隨即想到夢裏的墨綠,但隻是一閃而過,畢竟是夢裏的東西,身體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隻見那老者瘦骨嶙峋,背脊微微佝僂,雙臂背後,一身麻布青衫,極為幹淨整潔,青中泛著些白,想來是洗過很多遍了吧。頭發隨意散落在背後,沒有胡須,一張臉白淨得怕人,卻是皺紋盤恒,盡顯滄桑,似乎他本就該如此,天生就是悲傷的。

隻是,她隱隱覺得此人跟自己的關係不一般,但又說不清楚,問題到底出在哪裏,為何有種揪心的感覺,甚至撕心裂肺,隻叫她不忍再看他一眼。也許他在多看一眼,就會撲過去抱著他大哭一場。

“你是誰?來此作甚?我平生不喜不速之客。”她冷冷道,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反問道,似乎一點兒不給老者留情麵。然而恐怕隻有她知道自己的掩飾有多苦楚,與其說是害怕眼前的人瞧出來,不如說是不敢相信自己內心的情感。

“姑娘果真不認的老夫嗎?”語氣略有些悲傷,又有些自嘲。

聽他這麼說,她暗自心上又是一怔,莫非果真和自己關係不淺?又抬頭仔細端詳半天,隻覺這張臉本不該長這樣,似乎被人修整過,有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陌生於整張臉的外形,熟悉的卻是他的表情,她還是頭一糟有這樣的感受。心中更是疑惑。

這感覺如巨蟒般纏繞著她,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想逃離,可越是想逃離就越是難受,擺脫不了情感,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這個人,故作淡定道:“你是誰?我憑什麼要認得你?你就是天上的神仙,地上的精靈我也不必識得你。少陪。”說著邁開腳便要走。

那老者並沒有阻擋,隻說道:“罷了,罷了!唉!姑娘不認得我沒關係,隻是,隻是看姑娘剛才這般傷心卻不知為何?我勸姑娘莫要用情太深,對愛人也罷,對親人也罷。不然最後吃虧的還不是自己。”

她本欲停住腳聽他說話,誰道他卻如此一番胡言亂語,不由得令她心生怒火,加快了腳步。

眼見她就要走遠,他忙叫道:“姑娘請留步,再聽我一言,我隻姑娘生氣我剛才的一番話,但那確是我肺腑之言。我本就不奢求姑娘接受,如今生氣也是應該的。你就權當沒聽到。姑娘幾日沒回家,家中已亂如麻團,你父更是萬分著急,幾日內竟性情大變,姑娘回去定要寬容待之。我的話說完了,姑娘請回吧。”說得極是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