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鬥天蹲在地上,喘著幾口粗氣,貼著蕭問道的耳朵根子,也沒將“天道無劫”這四個字,放進他的耳朵。
“諸天之上,還有諸天···是麼。”蕭問道沒來由的問了一句。
軒轅鬥天沉思片刻,歪了一下腦袋,淡聲回道:“這諸天之外,也許還有天外之天,也有千百千的世界。可···與天下之人,皆是無關。”
他言罷,亦是眸中,皆是迷惘。
蕭問道看他神色,淡聲道:“劫教是你的家麼。”
軒轅鬥天卻答非所問,眸中的迷惘散開,淡聲道:“是啊,這世間神魔人仙妖聖,都識得天道無咎,卻再也記不得天道無劫。”
他揚首望著星空,頗為落寞的碎念道:“師尊不在這諸天,已經太久了。當年,他破碎虛空,去倒懸靈山的另一頭傳道。這一走,就是無盡的路。”
“而就在那時,我就看到這指環的主人。”軒轅鬥天一呼,似是不善於抒情,還是言歸正傳,將目光落在指環之上。
“我一直記得他的眸子,葬著世間所有的時間。”軒轅鬥天念及,回想當年的往事。
···
軒轅鬥天是天道無劫的最小弟子,亦是他最為不放心的弟子,周遊諸天之時,他就是小跟班,一直伴在左右。
劫教弟子,雖無眾多,卻皆是諸天之內,最有靈性的人。
這劫教之內,無論神魔或是妖聖人仙,皆平等。
而這“平等”兩字,出自天道無劫之口,即是這劫教之內,修道之人的道行,有雲泥之別,悟性有高下之判。
可“平等”兩字,卻是難以平衡的。
而天道無劫,在劫教之內,坐而悟道,隻悟一個字。
便是“劫”字。
鬥轉星移百萬載,天道無劫俯瞰眾生相,看到他所創的小世界中,還是逃不過這個“劫”字。
他看到道行通天的弟子,故作高深,卻行虛偽之事,不得坦誠。
他看到道行低微的弟子,麵和言慈,築道德之禮,不得靈性。
他看到靈性極佳的弟子,嘩眾取寵,卻以禮待人,不得悟性。
他悟不透這個“劫”字,卻滿心執念,整個身心,裝著的就是這一個“劫”字。
忽有一日,卻有一弟子,通稟道:“師尊···師尊,山門來了一個奇人,托著一個金缽,一個勁兒的說餓。”
天道無劫看著這位弟子,淡聲問道:“他有何奇,你稱為奇人。”
他本以為這弟子,會嘲弄“誰會拿著金飯碗要飯”,或是奇裝異服罷了。
而這個弟子,卻說道:“這世界···怎會有會餓的人。”
一時間,天道無劫語噎當場,看著這小弟子,卻是說不出話來。
諸天之下,入道的道人,最是低微道行的修行之人,誰沒經曆過“辟穀”之路。
而再修道破虛,化虛為神,結丹立嬰,誰還在乎口舌之欲。
除非,乃是靈丹仙果,才能撬動修道者的嘴。
天道無咎看了一眼弟子,問道:“你如何解這個餓字。”
那弟子聽之,揚首道:“世間有餓者,定是地獄。”
天道無劫聽著這小弟子的言語,眸中泛著一絲寸芒,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弟子回道:“弟子軒轅鬥天。”
天道無劫聽完軒轅鬥天的名字,卻朝著一旁的一位老者,乃是劫教的宗師之一,言道:“傳下去,劫教不再收弟子。”
軒轅鬥天一聽此言,如五雷轟頂,頭昏目眩,神魂滌蕩。
“師尊。”軒轅鬥天一聲慘呼,跪拜道:“若是弟子說錯了話,弟子願一死。”
他說完聲淚俱下,卻見天道無劫朝著他跪倒,淡聲道:“師是師···徒是徒,可兩者並無尊卑,亦是無高下之分。你跪我,隻因尊師。我跪你,卻因重道。”
這一跪,軒轅鬥天嚇得魂不守舍,卻暗自狠起來乞食的乞丐。
“去吧,將那奇人,請進來。”天道無劫言罷,默默走上了朝歌京。
這朝歌京,乃是一座天然美玉,雕刻而成的樓闕,樓闕之上懸著一口玉鍾。而這玉鍾,便是召喚劫教弟子的物什。
玉響為脆,而這一聲脆,卻是這一口玉鍾,最後的聲音。
那玉鍾散落在地上,好聽的如黃鸝鳴叫。
可軒轅鬥天看著這一幕,嚇得麵無死灰,本是立在這乞食之人的跟前,沒來由的卻眼眶一紅,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而劫教的餘下弟子,皆是席地而坐,將那衣衫襤褸的道人,圍坐在一旁。
那道人還是手持著一口金缽,言語洪亮,大聲道:“餓。”
天道無劫看著這道人,從懷中拿出一顆熟透的梨子,放置於道人的金缽之內。
可這一顆野梨,再尋常不過,山野山間,野果數不勝數,而這道人卻寧願餓著肚子,也不摘那滿山的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