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出口,倒是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池清雅則是皺著眉,餘光掃過座下的眾人,隨後嗤笑一聲,一邊玩賞著手中的高足天青瓷釉的酒杯,晃動著杯內清透的玉液,盯著那粼粼波光,淺淺的勾起一抹笑容悠悠道:“今個這是怎麼了啊?不是皇上說要親自操辦的麼?都這個時辰了,還不見個影兒,道叫我們一幹人等都坐在這裏等著,不是是不是哪個奴才又沒長記性,忘了傳話給妹妹了?現在的奴才可都不好管了,妹妹也得小心著點兒才是呢,否則,這宮裏還不知道要多出幾個人來呢。”
莫舒手一抖,強作鎮定的沒有抬頭。可卻能感受到那些分明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刺得生疼生疼。
原是她以為自己不過是個才人罷了,想來像是那些上位的妃子們也不會太在意,難道是她想錯了麼?還是說因為她每天早上去給皇後拜安的原因呢?但她隻不過是在頭幾天這樣子做的了而已,現在每天早上去完皇後那兒就會立刻去了池貴妃那拜安,為的就是免得產生間隙,難道即便是這樣,這個池清雅都忍受不了?又或者說是因為宇文雅爾對她的寵愛越來越多的緣故?
莫舒心中許多的想法掠過,可依舊是抓不出要點來,但唯一明白的是,即便池清雅還未將自己當做敵手,但也沒有忽視了她。看來以後還需要更加謹慎一些才行。
然而花想容知道池清雅所指的意義,自是氣的臉色煞白,站在那兒看著悠然自得的池清雅恨得牙癢癢,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隻得憤憤的一甩袖子,轉身離去。
“今個兒大家都先散了吧。”池清雅優雅的從椅子上起身,抬手對著眾人說道,隨後自己率先向著門外走去。而走到莫舒麵前的時候,卻頓了下腳步。
莫舒連忙低頭以示恭敬,池清雅這才高傲的笑了笑,離開了飛星殿。
待池清雅離開後,莫舒依舊是低著頭,麵帶微笑,可緊握的拳頭與陷入肉中的指甲卻出賣了她的心思。如同右臉被扇了一個巴掌卻不得不笑著將左臉再給她扇一次的屈辱感從頭頂直灌入腳尖,但她除了這樣笑著忍耐以外,毫無辦法。
過了許久,廳內的人都已經走完了,隻剩下收拾桌椅飯菜的宮女太監們,還有坐在原地發愣的莫舒。
“小主,回去吧。”鴛鴦心疼的看著眼前瘦弱的人兒。要是越國沒有被滅了的話,想來現在她已經是越國的公主了,享受著萬般的寵愛。可命運永遠都是讓人捉摸不透的……
莫舒點了點頭,這才站了起來,待鴛鴦將鬥篷給她係好後,靜靜的朝外走去。
鴛鴦跟在她身後,抬眼便見著了她那滿手的鮮血,如同大朵大朵的曼珠沙華怒放著,又如加了稠油的朱砂,紅的刺眼,紅的耀目,紅的紮人心尖,竟是令自己呼吸困難、手腳冰涼了起來。
這是怎樣的一種恨意,又是怎樣的一種忍耐。她不明白,雖說越國滅亡了,但當時還在繈褓中的莫舒,又怎能記得許多,可為什麼看起來,卻是恨意濃烈到這樣的地步……
緩步走在被夜色籠罩的花園內,平日的鮮豔色彩此刻卻隻剩下朦朧的灰色和陰影的黑色。蟲兒時不時的叫兩聲,清亮高昂,卻越發顯得這夜寂靜了下來。
“你先讓車夫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莫舒轉身對著鴛鴦說道,“也不是離得特別遠,我也認得道,不用擔心。”
鴛鴦雖是不想離開莫舒,擔心她會出事,但又見莫舒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便知她的確是想獨處。可能方才的事情讓她心中很不愉快吧。
鴛鴦行禮回了聲是,接著走上前執起莫舒的手,用帕子將她手上的血跡小心翼翼的擦掉,莫舒這才發覺,有些尷尬的別過了頭。
“夜寒露重,小主若是覺得好些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鴛鴦關切的說道,在看莫舒點頭同意後依舊是不放心的離去。
目送著鴛鴦離開,莫舒沿著仙雲宮中的花園小徑一步一步的走著,腦中一片空白。
此刻她什麼都不願去想,隻想能稍微透一口氣。
抬頭望月,卻見得是如勾的月牙兒,那尖尖的月腳利的仿佛鐮刀一般,似乎一用力,便是血濺三尺。
不知怎的,心中隻冒出了一句詩詞來,月已殘,寒風割麵,漫天飛花祭紅顏。滿腔愁苦,化作淒涼淚,漫過九重離恨天。
再回神,早已是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