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詞佇立在冷風中,發了一會兒呆,又急速地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
她走得很快,卻忘了拿燈籠,摸著黑一路跌跌撞撞。她想起那個在榻上瑟縮發抖的紀楚含,臉頰上癢癢的,胡亂地抹了兩把臉,原來她又哭了。
怪隻怪今夜的風太大,竟然吹得她眼淚都掉了。她一路疾走,寒風刮過,臉上像被刀子刮了似的生疼。
快要過年了。
江詞終於回到了臥房,芍藥上前迎上她,摸著她的手,吃驚地說道:“大小姐,你這手怎麼這麼涼,快到床上歇著,我去給你沏一壺熱茶來。”
“不用了,我不冷。”
“可是——”
“芍藥,我困了,你去把燭火都吹熄,我想睡了。”
芍藥麵色遲疑,踟躕了半晌,看著江詞目光渙散地起身,躺在床榻上立時便閉上眼睛,看來是真的準備要睡了。她上前吹熄了燭火,室內頓時一片漆黑。
江詞躺在榻上翻來覆去地想著,她今後要好好睡覺才行,養好血氣,好騰出些精力醫治好紀楚含。他的狀況,真的不容耽擱了。
另一側,紀楚含平複了許久,體內毒素作祟,他折騰了半個時辰,才覺得好了些。他轉過身,燭火搖曳得讓他心煩意亂,他拖著發痛的身子下榻吹滅,眼前黑黝黝一片,房門的一角卻閃爍著光亮。
他拾起,那是一個還亮著的燈籠,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落下的。他望了望門外,院內空無一人,隻餘寒風呼嘯作響,但他躺回床榻,頓覺睡意全無。
次日清晨,天還蒙蒙亮,隱隱泛著青色一片。
殊不知昨日王府和丞相府這一連串加強守衛得事情傳了出去,於是京城八卦人士又掀開了一口大鍋。
說是秦王和紀丞相分為兩個皇帝的左膀右臂,但卻是暗戳戳地不睦。現在正是鬧到台麵上了,都是因著懷玉郡主心儀紀楚含,擅自將紀楚含留在王府裏,紀丞相這就不樂意了,當即就派侍衛前去搶人。哪想郡主端著架子,怎麼都不肯放人,紀丞相當即讓這些侍衛就留在王府門口,不交人不走,就丟王府的臉麵。
這事鬧得大了,秦王哪能讓愛女受欺負,於是照葫蘆畫瓢,撥了一堆侍衛到丞相府,就等著讓世人瞧瞧,兩家到底誰更丟臉。但紀丞相這張老臉沒怎麼丟,秦王這臉麵可是丟大發了,懷玉郡主不知廉恥這事兒竟是又傳開了,前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的夜宿紀府又被再度提起,許多文人自恃明禮,紛紛聲討懷玉郡主,江詞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但江詞還不清楚外頭怎麼說她的時候,這傳言就來了個大換血,隻說是紀丞相生性涼薄,對長子不管不顧,竟連長子身負重傷都不知情,而紀楚含留在王府也有了緣由,懷玉郡主精通醫術,這次實在是為了給紀楚含治病罷了。於是自恃精讀《二十四孝》得文人們又諸多聲討紀純飛,稱他此人不愛妻兒,又把紀夫人常年久伴青燈古佛得事情拖出來說,若不是紀純飛待紀夫人不好,紀夫人何至於此呢?
反正傳言就是傳言,世人隻按照自己所期望得去勾勒傳言,為之添油加醋,殊不知自己早就淪為了有心人利用操控傳言的棋子。
總之這第二波傳言一來,江詞就不必平白擔當那麼多罵名了。秦王欣慰地觀望,這一日京城的流言聲討,不消半日就換了一處矛頭,才放下心來。紀純飛這個老狐狸,隻知道借著百姓的輿論來逼退王府,那他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可不過分罷。
但此刻江詞對一切卻一無所知,從一大早上她就在折騰著想辦法給紀楚含診治,若是紀楚含知道自己把血給他,他必定不會答應,所以要想個法子把這茬渾水摸魚過去。
江詞本想著準備利用點滴輸液,但無奈她還存著現代人的心思,擔心血型不同輸液的危險太大。為此,就隻能讓紀楚含口服了。可是血的顏色容易分辨,氣味甚是血腥,她同薛銘宇商量了許久,才找到了解決辦法。
草果、豆蔻、丁香、白芷這些藥材去腥味,避免影響血的濃度,每樣都少放些,山茱萸色澤豔麗,混在其中正好改變了‘解藥’的顏色,一切都正好了,隻等著江詞奉上自己的鮮血了。
薛銘宇顧忌著江詞的安危,隻讓她每次割出一碗血,但坳不過江詞,還是放了整整兩碗血,這血一放完,江詞瞬間就有些力不從心,坐下來自己包紮手腕處的傷口,剩下的工序隻好交由薛銘宇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