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夠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是……我不相信在你們麵前，天雪魏還會被別人冒充。”朝段青紋笑了笑，我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輕聲道。
“沒事的，瑜兒，若他真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墨雨殤輕笑著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眼裏卻全無笑意。
“墨樓主，宮主不是這樣的人。”段青紋聞言立時反駁。
“子瑜，今天你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我們陪你去曼荼羅教營地。”納蘭越過暗自對峙的兩個人，看著我道。
“來，封子瑜，我們走。”秦無素直接拉著我朝帳篷外走去。
我任由秦無素拉出了帳篷，心中的不安卻更加強烈。想起笑得燦爛的花魅語，想起沒有一個天欲宮之人的曼荼羅教營地，想起跟在天雪魏身邊的瑟瑟等人，我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天雪魏，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一夜無眠。
天剛蒙蒙亮，我就忍不住推醒了同睡的秦無素，然後動作麻利地穿戴整齊下了床。
“封子瑜……你奔波這麼些天當真不累啊？”秦無素打著哈欠懶懶散散地坐起，一頭烏發隨意披散在雪白的肩頭，看起來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素雅之美。
“哪天要是換做段青紋和你出了我和天雪魏這樣的事，你也跟我一樣精神。”叼著綢帶將頭發整齊地束於腦後，我含糊不清地回道。
“那還是算了，我可沒有你這麼硬的命，墜下萬丈深淵之後竟然還能活蹦亂跳地回來。”無奈地開始穿戴，秦無素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嘟囔著。
“哈哈。”聽見她的話後，我的腦海裏竟忽然閃過了雲思遠的臉龐，禁不住幹笑了幾聲。
等我和秦無素洗漱完畢走出帳篷，才發現墨雨殤他們早已等我們多時了。
“你們這些男人沒事起這麼早做什麼？”秦無素一看見他們就立馬皺了眉，沒好氣地挨個指過去，“莫不是一個兩個都半夜睡不著覺，直接坐在草地上看星星看到了天亮？”
“無素，這怎麼可能呢？”段青紋苦笑著摸了摸鼻子，無奈地接過話去。
“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千裏尋夫的是封子瑜又不是你們，一個個竟然比她還要緊張莫名。”秦無素一挑眉，我剛接過墨雨殤遞來的水喝了一口，就全部噴了出去。
“無素……咳咳……你……咳……”我看著她，半天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來。
“難道我說錯了？”她橫我一眼，語氣平靜。
“不，你沒說錯。”深諳她的性子，我平複呼吸後，第一件事就是鄭重點頭。
“快走吧，再遲些他們就該交鋒了！”北辰楓抬頭看了眼天色，大聲道。
我們在樹林中快速穿梭，在我力有不及時，墨雨殤便自告奮勇地背起了我。
“墨雨殤。”我趴在他的背上，沉默許久之後忽然叫道。
“瑜兒，什麼事？”此時的墨雨殤聲音聽來已經正常了許多，他沒有回頭，隻是低聲問。
“如瑟曾說，你是想等事情結束之後再想辦法救我出宮……你說的事情是什麼？”有些事我的確應該當做不知道，可我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我不是個心思玲瓏的女子，我隻希望能夠簡簡單單地麵對自己身邊的所有人，不管這樣做的代價是什麼，我都想要知道真相，我不希望一輩子都想著墨雨殤曾經算計過我，更加不想因為這件事而糾結終生。
墨雨殤不說話。
可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他又開口了，“我所說的事情是曼荼羅教覆滅，亦是……天下禁武。”他一字一頓地道。
“先不說你為何想看到天雪魏死，可為什麼你也支持天下禁武？”
我以為我聽到他親口承認時，會比之前我暗自揣測時難過千倍百倍，可沒想到當我真正聽到時，心底竟然如此平靜，這一點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也許正如北辰楓所說，有些事情其實想通了也就沒什麼好恨的了，最重要的是天雪魏仍完好地活著，除此之外，我真的什麼都不介意了。
“瑜兒，你……真的不恨我？”墨雨殤聲音驚訝，似乎不相信我竟不問天雪魏，而是問了天下禁武。
“天雪魏現在不是好好活著嗎，我恨你做什麼？”我忍不住輕砸了一下他的背，提醒他回歸正題，“快說你為什麼會支持天下禁武？難道這才是你不將自己所知道的事說出來的真正原因嗎？”
“瑜兒，你覺得醉笑樓在江湖之上的地位如何？”墨雨殤沒有立即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突然反問道。
“天下第一風雅地，亦是江湖當中最大的情報集散地。”我想了想，吐出了最為正經的回答。
“也就是說，醉笑樓其實並無任何實質性的保障，對吧？”墨雨殤苦笑一聲，繼續道。
“情報集散就是它最大的保障啊！如今還有哪個江湖勢力敢在醉笑樓裏隨意胡來的？”
我有些明白墨雨殤的想法了，可是我卻不能理解。在我看來，醉笑樓其實比很多實力強橫的門派都更有保障，因為它手中握有情報——自古以來讓整個江湖為之心係、又愛又恨的情報。
“瑜兒，你不懂。”墨雨殤聞言，苦笑更甚，“你是否想過醉笑樓的情報到底是如何來的？”
“啊？”墨雨殤的這一問確實將我問蒙了，因為我隻知醉笑樓的情報及時、完備，卻當真沒有想過這些情報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在這江湖之中，我其實根本不能單純靠自己的力量給予她們庇護，即便我曾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墨雨殤深吸了一口氣，身法更快。
“可你的確給她們提供了一個避風港，要不是你，還不知會有多少個小茹那樣的孩子被那些禽獸糟蹋踐踏！”我猛地捶了一下他的後背，沉聲道。
“無論如何，天下禁武對她們來說都是再好不過的事情，自此之後，她們便再也不必為尋覓、收集情報而費盡心思，醉笑樓也終於可以成為一處名副其實的、隻有琴棋書畫詩酒茶的風雅之地。”墨雨殤的氣息一窒，半晌之後微微一笑。
“我也不知天下禁武究竟是好是壞，但我卻知道你醉笑樓的招牌是輕易更換不了的。”慢慢伏在了他的背上，我不由歎了口氣，“墨雨殤，你知不知道，雲思遠曾經說，若你的醉笑樓能為他所用，那便最好。”
我察覺到墨雨殤的身體猛地一震，但他卻沒有再開口。
世間很多人都願意將事情想得美好，卻不知這些事情的結局從來都隻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我沒有墨雨殤那般心懷慈悲，我隻要保全身邊的人就好，其他人與我何幹？
“你們看！”不知穿過了多少樹叢，北辰楓驚呼一聲，阻住了所有人的腳步。
猛然抬頭，我就看見北辰楓正站在一處斷壁之上向下指去。大家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全部掠向了他的身邊，並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壞了。”納蘭第一個開口，吐出了我們所有人的心聲。
斷壁之下，天雪魏率領的曼荼羅教正與中原武林眾人對峙在一處，遠遠看去已是殺氣騰騰、劍拔弩張之勢，隨時都可能動手廝殺。
“現在怎麼辦？”風琦玉抬頭，神色焦急地看向納蘭。
納蘭不說話，卻是轉頭看向了北辰楓。
“辦法倒是有，就是有點冒險，你們願意試嗎？”北辰楓一見納蘭看向他便立刻道。
“明明就是有備而來，還賣什麼關子？”墨雨殤瞥他一眼，神色不愉、語氣冷淡。
“有備而來並不一定有用，墨樓主該深有體會。”北辰楓笑著回了他的冷眼，隨即看向了大家。
“北辰左護法，你請講。”段青紋第一個出聲應道。
“待到他們動手時我們就直接從這裏下去，當然，我們的聲勢必須要盡可能地大。等到成功地嚇阻了雙方後，便由子瑜出麵說服小魏。”聽到段青紋的應聲，北辰楓便將自己的計劃徐徐道來。
“北辰左護法，若是我們沒能成功嚇阻雙方呢？”秦無素聞言沒有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在他話音落時緊接著問了一句。
“若不成功的話，自然隻能加入戰團了，當然，選哪邊你們敬請隨意。”北辰楓在說這話時笑容不變，語氣一如平常。
“阿楓，你能不能說出個能讓大家安心點的辦法？”我這時已從墨雨殤的背上下來，可聽著他的計劃隻感覺一陣頭痛。
“這個辦法難道還不讓人安心嗎？”他笑著看了眼斷壁之下，忽然“啊”了 一聲，“他們好像要動手了。”
“墨雨殤！”見此情景我立時臉色一變，進而大吼了一聲。
下一刻，墨雨殤就拉著我和大家一起躍下了石山斷壁。段青紋的青鋒蝶影一出手就如漫天青蝶飛舞，翩然落下時卻猶如千鈞墜地，打在諸位武林人士腳前時，愣是讓他們生生退後了好幾步；秦無素的袖箭和風琦玉的梅花落則交替落於曼荼羅教眾人麵前，除了天雪魏和大哥不退半步地擋下了幾枚梅花落外，其他人也與對麵眾人一樣被迫退了好幾步。一時間，穀內突然異常安靜，似乎連蟲鳴都已隱去不見。
墨雨殤鬆開我的手，秦無素和風琦玉亦退開兩旁，能夠讓我直接看到對麵的那個人——天雪魏。
“四姐？”瑟瑟清脆的聲音傳入耳中，我又看到一襲火紅長裙驟然飛掠到了我的麵前。
“瑟瑟。”看著她盈滿淚水的欣喜麵龐，我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