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大部分人的記憶中未必有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也沒有一段奮不顧身的愛情,但基本都有被騙子刺痛的傷口隱隱作痛,每每想起還會咬牙切齒的恨:被人騙,既是一種挫敗,又是一種對智商的無情羞辱。
差不多十年前,電話詐騙還不普及,每一台ATM上還沒有貼上明顯的“別轉賬”的提醒,手機裏還不會有“我跟薛蠻子一樣被抓了,快給張警官打錢,現在別打電話出來再說”這樣的短信,但當時純潔的我就挨了此生最沉重的騙。
我當時的男朋友自稱叫陳宏民,至少他有一張這樣的身份證,他的伎倆爛得離譜,自稱是某二線城市倒閉國企的中層職工,考上了北大經濟學院的MBA,他幾乎身無分文,是他的好友出錢給他來念書,這個好友我也認識,真是特別靠譜的人(事實證明他也是被騙了)。陳先生的打扮整潔、言談得體,書櫃裏有一套《追憶似水年華》,相處半年後他說自己遇到了機會,需要四萬塊錢投資翻身,我當時很猶豫,但從不抽煙的他竟然默默走到路邊蹲下一支接一支地抽,抱著膝蓋嚶嚶嚶哭了起來,於是我終於繃不住了,把自己活期存款上幾乎所有的錢都取了出來。後來因為一些原因分手,我讓他寫一張借條,他一直不回複我,我才知道自己真的被騙了,四萬塊錢對於一個大學生來說真是一筆巨款,當時我千不該萬不該讀過《追憶似水年華》,以至於竟然蠢到會相信能讀完這本書的不會是壞人——從那一天開始我就下定決心再也不要做這種低級到可悲、蠢得可笑的女文青!
我還認識一個以當地狀元成績考上北大的男生,有天淩晨三點我接到他的電話,他說他拿了一等獎學金,我說你範進中舉了嗎,大半夜告訴我這個?然後他說他拿著錢到三裏屯找小姐,談好了價錢完事後人家告訴他是美金,沒錢,把手機押那兒了,他還特沒節操地又問我SIM卡能給他用用嗎,他好打電話。沒辦法,我三點半拿著幾千塊錢跑去三裏屯救他,這又是一個猥瑣而心酸的受騙故事,獎學金一半都進去了。
後來陸陸續續地我目睹過身邊好多人的被騙,例如聽說自己有一票雲南寄過來的包裹有冰毒被截獲;你兒子突然重病進ICU了趕緊給主治大夫彙款;你在《幸運五十二》中獎了不過要先交納稅6000元等等等等。廣播裏的法製節目幾乎每周都有幾個新案例,技術越來越高超,識破越來越困難——總之所有的方方麵麵都在告訴我,這是一個騙子橫行得跟蝗蟲一樣的年代。
在小學的時候傳達室常有一些信件無人領取,大多寫著“X年(1)班班長收”,隔一段時間我們會處理拆開,發現裏麵都是些從H省寄來的油印廣告,增高和增強記憶力是最常見的,那些宣傳內容簡直比八心八箭勞師丹頓更離譜,而我身邊還真的有人買過增高膏藥往膝蓋上貼,五分鍾之後就脫落了,笑個半死。二十多年過去了,騙子絲毫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如今的大街小巷幾乎處處都貼著謹防騙子的警示,這是多可怕多可悲的事情,有位老師說這是因為現在窮而不甘心窮的人太多,社會競爭機製不公正,所以就把心思放在這種邪門歪道處,能撈一筆是一筆。不光是這種廣撒網等上鉤的惡劣行徑,每個圈子裏隨時撕毀合約沒有誠信的又何嚐不是騙子?簡而言之,中國正處於騙子最多的時期,每個領域都有騙子橫行。
打電話給一朋友,他說正在辦假證呢,我大驚,原來他的畢業證弄丟了,為了找工作隻好重新辦,但學校說這個無法補辦,隻能去辦個假的,學校提供序列號,萬一對方查也能查到,不僅如此,係裏的團委老師還提供了一個“禦用辦假證”的電話號碼,說這一家印刷得最真,校長簽章是最新版本——簡直是太長見識了……
關於假和騙子,我這裏就有一口袋的真實故事。又想起了曾經的廣州被譽為“人情紙般薄”,但遇到捐款的時候大家又十分慷慨,為何呢?因為當時廣州治安不好,人人都擔心被路人設套所以才不敢管、顯得冷漠,那麼“老人跌倒不敢扶”的現象逐漸蔓延到全國也隻是時間問題,別忘了,真的反咬一口的老人家也不在少數。
唉,不能說,都是淚,都是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