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托月人(四)(1 / 1)

一行人將婉鷺送至慈寧宮側殿的一間耳房裏歇好,魏葭便打發了個小太監在第二道宮門處守住,吩咐了去,要是瞧見華綠領著太醫來,立刻不動聲色的接來這兒。

那小太監領命去了不到兩柱香的時分,忽然跌跌撞撞地衝進屋來,一張白淨的小臉兒上盡是細細密密的汗。他壓了聲音急促地道,“主子!奴才方才瞅見皇上從側門兒進了,往宮裏頭去了!”

魏葭心裏一驚,猛地轉得頭去看婉鷺,見她仍是一動都不曾動。魏葭又緊上前了幾步,蔻指一伸,在婉鷺手腕兒上狠掐了一把,婉鷺殷紅的麵龐此時像一朵夜裏靜謐的睡蓮,不顯波瀾。

那小太監見魏葭滿麵陰沉,自己又思索了一番,緊著補了一句,“主子,方才皇上進來的那會子,奴才瞅見了賢妃娘娘身邊兒上的丹豐了。”

“她幹什麼去?”魏葭聽得這麼一說,心中猛一跳,剛那會子她麵上的鎮靜,隻一瞬便消失殆盡。

賢妃素來陰狠,若是此事有她暗留一手,便是極不穩妥了。

“奴才沒瞧伶俐,隻是遠遠看著她手裏似乎捏著一支簪花。”小太監似是被魏葭駭住了,有些站不穩的搖搖擺擺。

魏葭打前兒便見得婉鷺挽得盤疊式發髻,兩側各綴得一隻小鳳兒步搖,卻隻空有一支碧落釵的主飾。

再聽到此話,明眼人兒心中一轉兒,便知曉這婉鷺來這秋千之前興許早是受賢妃唆使,故意落得一支碧落釵交予賢妃,倆人協商好了,是一同要來抓魏葭的把柄,尋不是的。

頓時,魏葭隻覺得頭重腳輕,眼裏花花綠綠的一片黏膩化不開,險些一頭向地上栽去,旁邊有宮娥趕著上來扶著魏葭在窗下的榻上歇住。

這時,忽然聽得外邊兒一聲尖利的嗬斥,“大膽奴才!膽兒壓天了!哪兒都是你們能衝撞的地方麼!”

一片死寂後,是常太醫蒼老破啞的聲音緩緩響起,“罪臣老眼昏花,驚了賢妃娘娘的鳳駕,望娘娘恕罪。”

魏葭隻聽得指尖一陣顫栗,她忙不迭要起身往屋外去,傾瀉在榻腳下的長裙一層層散開委地而去,她一個不留神,踩住了那豔紅的裙擺,側旁的宮娥反應不及,隻硬生生地瞧著魏葭一頭磕上榻角的那處琉璃上。

隻聽得一聲悶響後,挨著長榻的四腳檀木桌上的那隻插著梔子的古花瓶嘭地,四分五裂,那些細長的碎瓷片一時盡數飛起,一瞬竟直直向著魏葭低垂的螓首剜去。

魏葭近十歲入宮,當年加冠,封為德妃。

十三歲時,得皇太後準,與皇帝同房。此年她寵冠後宮,無人能及。當年年底,北王妃病重,皇帝特許她一年之期,派三百宮侍隨同回府探望家母。

次年夏時中期,魏葭得證已有喜四月,聖旨即下,召其火速入宮安胎,不料,其母在此時病入膏肓,不久便歿去,魏葭書一紙血書,求得一月以送其母入棺掩土。

秋分,皇上下旨勒令其速回,秋後,魏葭抵宮,同年冬時,其因不慎,誤食紅花,至早產,胎兒歿於腹中。

魏葭入宮近五個年頭,本宮竟是整日整夜的心神慌亂,這可怎生得好,即便是她腹中的胎兒被徐念那個賤人下了藥去,可又怎能讓本宮出氣。

念及此,賢妃斜睨了華綠,長長的護甲勾著華綠的額發剛下了猛勁兒劃下去,卻聽得亭台後的那處遠遠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尖叫,“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