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前木去(二)(1 / 1)

“此話怎講……”許城聽得猶如當頭受了一棒,一雙淩厲的鷹眸中流動著點點嗜血的紅光。

楚王未去答他,隻兀自挑了魏葭的下頜細細瞧罷,驀然問道,“她服了丹頂紅?”許城被他方才一席話擾得頭中暈暈沉沉,半晌才應了一聲。

楚王笑了笑,抽出袖中的骨扇,一下一下敲打在手心。

“你為她服的隻是抑製毒性的丸兒,而今,她體內蘊毒尚淺,若你尋不得藥來保她,待那毒性鑽心……你怕是心中知曉罷……”

許城十指緊攥,那摳心的疼一縷縷襲來,緩慢卻長久滯留不去。

那日,你入宮,我恍惚見你身後光芒萬丈,猶如鳳凰展翅,我當你是真鳳,這宮中於你,怕是未錯……

然,你胎兒歿去後,我在那寺外見你祈福,一顰一笑已不若當年,我也隻當旅途坎坷,仍有磨難。

而今,見你這般……我竟是錯得太過離譜……

楚王瞧許城眉間擰而不結,又回首望了一眼榻上滿麵愁容的魏葭,心中恍恍,竟憶起那故去已久的舊人來。

若她還尚在,隻怕也未能修得正果……罷罷罷,人各有天命……

楚王手中那骨扇忽而重重磕在榻旁的高幾上,許城見他麵色決絕,嗓子啞了啞,終垂首道,“還望王爺救她一命,許城謝過……”說著,許城隻手撩起袍擺,單膝跪了。

“許少將真乃俊傑,德妃娘娘是本王今後的金牌令箭,本王自會好生照看,許少將安生做好分內之事,便是了。”

楚王展顏笑罷,上前雙手托起魏葭,穩穩攬在胸前。忽而,他輕輕嘀咕了一句,“這女子太過羸弱,不堪一握。”

楚王複細細盯著魏葭瞧上了片刻,徑直自正門踱了出去,此時門外靜靜悄悄,偶有微風穿堂而過,掃著魏葭的裙裾飄然走遠。

魏葭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雙肩,楚王不由將她摟緊了,腳步匆匆向養心殿趕去,許城緊隨其後,目中略有不甘轉瞬即逝。

魏葭終受不住幹渴,輕輕睜了眼,才張開眼便覺鋪天蓋地的光刺了來,晃得雙眼微疼。魏葭不由舉手一擋,卻覺有人正緊緊箍住自己,見她一掙,便有一隻大手抬起擱在自己眉間,遮去了那被風吹得晃蕩的燭光。

魏葭發覺自己還尚在世間,呆滯片刻後,她忽而盈盈一笑,隻覺心中那兜兜轉轉的暖意傳至自己指尖,要開了花一般。

霎時,她眼角滲出星星點點的淚來,輕輕喚了一句,“魏郎?”

話音才落,魏葭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嘶吼,“楚王!你身為王叔,卻與魏生灝結黨營私!篡權奪位!你死後,可有顏麵見列祖列宗!而今,朕若遭你毒手,也定要化作厲鬼來討你性命!”

這番語畢,魏葭隻覺得自己挨著的這具溫熱身軀內傳來斷斷續續的悶笑,魏葭略有混沌卻也知身後這人定不是魏廷冶,她心中隱隱覺著出了大事,便忙扯住那人的手,要直起身子來看。

那人倒也配合,摟住她的腰身將她提起,倚在自己肩上,才這一折騰,魏葭猛然覺著口中一股子鹹腥湧了上來。

才惡心著,卻一粒藥送入她口中,魏葭乖乖含住那藥粒服下,那手又一下下緩緩撫著她的背,直至她長吐一口氣,穩穩坐定後才收了。

“呸!狗男女!”

魏葭聽得那聲音,一時隻覺耳熟異常,她忙抬眼向前望去,卻見魏廷冶長發散亂,皇袍被撕裂,露出裏麵的褻衣,魏葭一怔,恍恍惚惚抬起身子便要去拉他,卻有人急急攬住她將她扣在懷中。

“皇侄,說錯了……皇兄走時已有旨意將這江山傳於本王,本王已將這旨意布在城中各處,王公大臣,是皆知的!而皇侄你!扣壓皇旨!瞞著世人,奪取皇位!你可知罪!”

魏葭見不著身後那人的麵容,聽得這番話卻覺四周冷風獵獵,直刮得她四肢皆寒,腦中嘈嘈雜雜。

有賊人奪位……魏廷冶奪位……這……大魏要易主了!

“放屁!你那旨是杜撰所做!那閹人受你指使,擺控朕多年!你終是按捺不住,要坐上這位!你定不……唔!唔!”魏廷冶麵生猙獰,怒極之時要掙開鉗製,卻被人一把捂住口鼻摁在地上,不得動彈。

魏葭看得魏廷冶額上的血徐徐流得一地,驀然驚喘一聲身子抽了一抽,零零碎碎的淚霎時濡濕了眼角。

你若死了……我……

“本王姑且念你在位數年,未有出格之舉,便赦你不死!來呀!將魏廷冶押入水牢,若他死了,本王定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