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寧縣的農村改革方案還是走的顧維城所習慣的那一套,這已經成為了平南市各項政策實施的規範步驟,向群眾公示,讓群眾來提意見,這些必不可少的動作倒是爭取了不少的民心,但也對政策的貫徹落實製造了不小的壓力。
鍾永明顯感覺出了各方的壓力。
一部分的壓力來自於基層幹部,雖然很多基層幹部對於發展農村農業是支持的,但有相當一部分的幹部還是想通過在農村大搞一番,搞的是自己的政治需求,以政府的強勢引導,推動所謂的農村產業集聚。但天寧此次提出的改革,更多的是把農業推向了市場經濟,基層的一些領導再想自由發揮創新,難度就大多了,這無疑把他們創造政績的路子堵住了,這是他們提出質疑的重要原因。
還有一些鄉鎮表麵提出支持,但暗地裏也在思考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事,這次改革裏麵提到的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的審批和建設權都由縣政府收回,統一進行招投標,統一安排施工隊伍建設,對於一些沒有什麼財稅收入的偏遠鄉鎮而言,基礎設施建設是他們唯一能從中獲取利益的途徑,安插朋友做點工程,掙一點外快是他們最現實的想法,但縣政府這一收權,他們幾乎沒有了話語權,這塊肥肉就隻有掉到別人的嘴裏了。不習慣看別人吃肉,自己連湯都喝不到人,自然心裏不會善罷甘休,總要思考一點捷徑,在自己的地盤上,怎麼也要刮一點油水下來。
反應很強烈的還是醫療衛生係統上的幹部,這次提出了要均衡城鄉教育、衛生資源,很多在基層學校、衛生院的老師、醫生,本來就是打破頭皮想往城裏跑,現在這個政策一出,那必然走的機會又小了。縣城的學校、醫院也會有大量的教師、醫生補充到基層去,這對於習慣了條件優越的城裏人而言,無疑又是一個痛苦的抉擇,雖然正式的實施意見尚未下發,但很多的教師、醫生已經開始活動了,基層的想借此機會到城裏來,城裏的想盡一起辦法也要留在城裏,典型的反圍城現象出現了,城外的拚命往城裏擠,城裏的拚命的留下來,總有一種感覺就是基層已經成為被嫌棄的地方了。
其實體製內的質疑,鍾永還是能體會,但最讓他沒有想到的,最強烈的反對聲音居然來自這次改革的受益者——農民。農民已經害怕了政府的若幹次所謂惠民改革,這麼多年來唯一讓他們真正享受到政策福利的可能隻有免除農業稅這一條了。其他的所謂發展農業產業,更多的時候是有始無終,頭開得轟轟烈烈,隻要搞起來就沒有幾個人關心了,有人來檢查,東家拉一點,西家湊一點,應付了檢查組和領導,農業產業就算成功了,但至於老百姓到底受益多少,根本沒有人來關心。不要說電視裏經常報道的這個地方白菜多得隻能喂豬,那裏的水果隻能爛在地裏當肥料,這些事在天寧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有段時間讓老百姓種藥材,藥材倒是種出來了,種之前談的天花亂墜,說一斤能買多少多少,結果市場一下飽和了,種出的藥材根本沒人要,農民找到政府,政府說這是市場經濟的規律,他們也沒有辦法,結果是農民賠了藥材不說,還要賠上勞動力,最後隻有把這漫山遍野的藥材樹砍了當柴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