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救贖
作為一名法官,她坐在法庭正中的高背椅子上,俯視著被告席,維持著訴辯雙方的平衡,她會常常走神:一種最好的思維模式叫做換位思考,看著毫不相讓的訴辯雙方,她常想,如果左右兩邊換位思考呢?突然有一天,在她的正麵席位上,坐著一位戴著手銬的進行無罪辯護的女法官被告人,一個大大的十字顯現出來,她想到了換位思考。驀然間,腦洞大開,《去留無意》就這樣誕生了。
她熟悉司法程序就像技工熟悉自己的機床,那也是鋼鐵鑄造的機床,毫無柔性改造的餘地,卻可以被剛性改變。作為一名操作員,盡管飽讀詩書,也隻能賦予一點悲憫之心,如此而已。
休庭。走出大法庭,這一次她沒有休庭後的輕鬆感而是越發的沉重,被告席上的女法官,高學曆高智商高顏值,詞藻華貴的為自己做著無罪辯護,在最後的陳述中她以無可辯駁的邏輯語彙贏得了尊重,可是,能改變定製的程序嗎?就像預設的命運,奮鬥了一輩子也沒有跳出既定的結局。
回到家裏她脫下法官服,換上了漂亮的睡袍,突然她看見了鏡子中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個被告席上的女法官,是的,她也有著同樣的程序生活,回到家裏脫下法官服換上睡袍……這一夜月光澄明,她臨窗而坐,感同身受的在靜夜中去攫取那份絕望的孤獨。
同樣的月光下,被告席上的法官對於自己在法庭上的精彩辯護則是充滿了自信與幻想,她會在想象中與家人團聚與朋友歡慶,盡管被月光映照在玻璃窗上的是奇怪的囚衣。
自然而然的換位思考是怎樣發生的?一個麵對現實作出的預測,一個麵對自己的世界作出的預期,她清楚的知道,她的預測將是一個鐵的現實殘酷的降臨,做了什麼沒做什麼無人會在意,公平與正義變得毫無意義,有罪與無罪也將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預期會被粉碎還是會變成未來的現實,這是自我救贖的大問題。靈魂是無辜的,可是靈魂卻要跟隨著肉體受苦,如果靈魂將肉體帶離苦海,就實現了自我的救贖,反之,靈魂將肉體拋離在苦海,將是自我的毀滅。最終的結局會隨之同步呈現,就像種瓜得瓜不得豆一樣。
這將是一條漫長的充滿了荊棘苦難的煉獄之路,古往今來,沒有幾個人能成丹出爐,這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爐,以文武火鍛煉,沒有不成灰燼的;是各各他的十字架,耶穌被定死在恥辱柱上,如果沒有信徒的執著,將希望與大愛賦予無辜的靈魂……。她有孫悟空的金剛不壞身和耶穌的粉絲團嗎?
金星像一盞明燈在窗前點亮,這是太乙在為讀書人燃藜,古往今來多少仁人誌士都是在這盞燈下完成了靈與肉的合一,這盞燈會毫無偏見的出現在每一扇窗前,皇宮與囚室、總統與罪人……在哪兒不在哪兒都不重要,隻要在窗前夜讀神仙就一定會為你掌燈,天燈的覆蓋是全方位的,在哪裏都能看到,真是宇宙的奧秘,它是怎樣做到的呢?
靈魂的救贖就是從這盞燈前開始,她能嗎?在寒冷粗糲的鐵窗前;
我能嗎?在溫暖美麗的窗欞前。
痛苦在注射器中泛著血色,刺破了她的肌膚開始慢慢向體內注入,她懷揣著一顆天生擁有的柔弱的心做了法官,因此她會常常失去立場“善惡不分”地去感受那種不該感受的痛苦,可是這善與惡本來就是一個互相派生的概念,當宗教把“原罪”作為人的第一個獨立基因生成之後,人就是一個善惡聚合體,無論承認還是否定它都在那裏,善也好惡也罷都要為了這原始的罪惡而救贖自己,無論願意還是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