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哥哈哈大笑,道:“言重言重,伊尹乃一代神廚,狄牙更是春秋烹飪名家,我豈敢與這二人攀比,慚愧的很。”
李大老板一言不發,他對鴨掌的味道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卻頗有興趣地盯著那隻活鴨腳掌上的切口,緩緩地說了四個字:“好快的刀。”
那活鴨毫無知覺,膝下有處斷口,斜切而下,並無什麼不同,眾人都感意外,猜不透李大老板突然說出這話來有何用意。
海哥卻隻是露著笑容,閉口不語。
白公子眼神閃爍,掩著口鼻不住地咳嗽,倒像是久病剛愈的樣子,道:“給我也烤一隻罷?”
海哥搖了搖頭,道:“這鴨掌,小兄弟不吃也罷。”
白公子橫眉一豎,不悅地道:“這是什麼話?難道這鴨掌我吃不得麼?”
海哥笑道:“這烤鴨掌性子極猛,火氣甚強,我看小兄弟嘴唇青冷,麵虛體寒,近日來定是受過內傷,若是吃這鴨掌,怕是陰陽相克,反而壞了身子。”
白公子一驚,望著望那個中年賈商,卻不說話。
李大老板警覺地又打量了海哥一眼,沉聲道:“這位師傅不但廚藝高超,眼力更是了得,不知怎麼稱呼?”
海哥正色道:“李爺見笑了,在下姓葉,自幼學得少許皮毛醫術,看這位小兄弟陰寒之氣逆滲,十指青紫發黑,髒腑三陰經絡之手太陰肺似有隱患,此乃百脈之會,幸好還不曾患及足少陽處,若是不然……”
中年賈商忽然麵色慘白,驚訝之色凝聚眉心,慌忙站起身來恭敬地道:“想不到海興縣藏龍臥虎,差點就跟葉兄弟錯過。”
“淺薄愚見不足掛齒,先生言重了。”
“府上是哪裏人?”
“北方偏遠之地。”
“老夫閩中白崇逸,這是犬子白秋臨,李老板知道我們閩南的口味,特意邀請我們來聚豐樓品嚐閩中名菜,不想竟遇到葉兄弟這個世外高人,鬥膽請教一句,犬子的疾病可有根治良方?”
熊雷心想,原來他們倒是一對父子。白公子年輕氣盛,隻管吃好喝好,對自己的病情無動於衷,而做父親的卻是愁眉苦臉,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顯然是一直在擔心兒子的傷勢。我若是也有這樣的父親,又何必活得這麼淒苦……
他觸動情緒,呆呆地望了王飛羽一眼,立即湧現出一種同病相憐的心思。隻覺得兩個沒有父親的人都是一樣的無助,不由感慨萬千地朝白秋臨投去羨慕的眼神。
他也不忍將王飛羽一個人冷落在一邊,便轉身回到窗前座位,關切地道:“王公子要不要也來一隻鴨掌嚐嚐?”
王飛羽冷“哼”道:“我還是比較喜歡吃熊掌!”
“清燉還是鐵板?”
“左掌清燉右掌鐵板,兩不耽誤。”
熊雷哈哈一笑,附耳過去,悄悄地將自己在馮家鎮曾遭遇海哥偷襲的事情說了個大概,王飛羽眼眸轉動,暗想可千萬不要遇上麻煩事情,嚇得不敢吭聲。
此時,海哥站在桌旁,搖了搖頭,麵有愧色的道:“實不相瞞,在下隻會看病,卻未曾學會治病,醫術上的見識真的略知一些皮毛而已,依我看來,公子是中了一種罕見的陰毒,若是以至陰之內勁打通手太陰肺,便無大礙。”
那白崇逸神情激動,又驚又喜,客氣地招呼海哥坐下,定要與他喝上一杯。
李大老板在旁一直不露聲色,他的注意力似乎不在海哥身上,而是對鴨掌饒有興趣,鴨腿處的一道整齊的斷口切痕,已令他著迷。
白氏父子二人此時對海哥另眼相看,恭敬有禮地給他斟酒夾菜,涫老六這才放寬了心,殷切地開始問寒問暖,與李大老板碰杯交談。
白崇逸沒有料到居然會在聚豐樓裏遇到一個醫道行家,臉上的愁雲早已煙消雲散,撫須笑道:“李兄,今晚我算是大開眼界了,有機會一定要將長樂郡的範老爺子請到聚豐樓來,見識見識葉兄弟的手藝。”
涫老六聽到“長樂郡的範老爺子”幾字,臉色驀然陰沉,額頭滲出少許冷汗。
他強作歡笑,忙著過來給白崇逸倒酒,若有所思地道:“小弟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原來白爺也是閩中人氏,小樓簡鄙偏遠,就算八抬大轎去請,也不一定能請得動範老爺子。”
白崇逸道:“涫老哥真是會說玩笑,範老爺子當真有這麼難請麼?”
“白爺有所不知,範老爺子在長樂郡那是赫赫有名,當年在閩江府有家酒樓,請來範老爺子題了一匾牌,上寫‘春風得意’,這家酒樓是生意紅火,無人可比。就衝範老爺子那名氣,去的人幾乎多了數倍,若是他老人家肯來小樓坐上一坐,我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