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璋回到汝州城外的賀家莊老家,眼前展現的是一派祥和。村莊雖然無語,卻讓他感到一股溫馨迎麵撲來。村人們聽說他回來了,蜂擁著從村裏出來,歡喜地迎接他,紛紛拉住他和他夫人的手,說不完的問候。
他被革職的消息早就傳到了家鄉,但鄉親們對他卻是一如既往的熱情,雖然人們的臉上都隱隱現出擔心的陰影,但他看得出,那是緣於對他真心的掛念。
鄉親們不向他提起那不愉快的事,臉上都為他平安回來現出燦爛的笑容。幾位白發長輩走到他跟前,激動地拉著他的手,仍然喚著他的小名,豎著大拇指說:“大璋啊,你是國家的赫赫功臣,不但為咱賀家莊,而且為咱一片鄉裏贏得了榮耀,鄉親們都為咱們家鄉出了一個千軍之帥自豪!常言說‘伴君如伴虎’,榮華富貴等同浮雲。做官不能做一輩子。功成名就,葉落歸根,比什麼都好!無論你到了哪一步,你都是咱賀家莊的賀璋,是萬民心中的英雄!”
樸實的話語飽含親情,讓賀璋心裏感動。他深深感到了根的溫暖,百姓的忠厚。
鄉親們從馬聰手裏接過鞭子,熱情地為他趕車。男女老少簇擁著他和他的家眷,有說有笑地把他迎到家門前。
一望見老宅,他便覺得以往回憶中的那份溫馨撲麵而來。久別的院落讓他感到無限親切。他心裏頓時平添了不盡的寬慰。
眾鄉親紛紛從家裏拿來美酒和佳肴為他們接風,接著便一齊動手,為他們整理家園,收拾茅舍。不幾日,一個幽雅的庭院便出現在他麵前。草屋茅舍,菜圃花廊,雖不如都城的帥府豪華,倒也是個清靜雅致的居所。
幾日裏,鄉親們你來我往,不斷到他家來暢談,格外熱鬧。但這熱鬧的氣氛過後,他又心事忡忡起來。
夫人兩眼望著他的麵容,暗暗擔心,問:“他爹,你又在想什麼?是不是掛念虎蘭?”
賀璋呆呆地說:“不!女兒大了,有了自己的誌向,我們不可勉強她。權當她是個男孩子,讓她闖蕩去吧。”
“可她畢竟是女孩子!她和花將軍隨一幫山寇而去,真讓人擔心!”夫人難過地低下頭去。
賀璋立刻製止她說:“啊!不要說那是山寇。那是一幫正直的漢子。朝裏的那些達官貴人,不比他們強到哪兒去!我過去也把他們看成是十惡不赦的賊寇,一和他們相處,我才深深知道我錯了。我覺得真正的賊寇不是他們。……唉,不說這些了!向你說心裏話,我擔心的不是虎蘭,而是大隋的社稷!皇上本來就不清明,身邊又有楊淩素那幫人不斷給他出鬼點子,倘若一錯再錯,將不可收拾!皇上眾叛親離,各地強人蜂起,樹起了反旗。英才不得重用,官兵平敵不濟,天下大亂,萬一改朝換代,我們怎麼對得起先帝呀!”
夫人聽他舊心不改,不由得埋怨說:“她爹啊,不要想那些了!你輔佐皇上那麼多年,戎馬邊關十數載,立下的功勞有多少,你自己也記不清。可是,竟然為了區區小事,就把你大半生的心血和功勞一筆勾銷了,難道你還不該明智些了嗎?剛回籍過幾天舒閑日子,你又……”
賀璋憂思著說:“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皇上雖然無道,但眼看社稷將覆而不能為皇上盡臣子之責,總是讓人痛傷……難道從此以後,我就真的要效陶淵明采菊東籬了嗎?”
夫人無可奈何地說:“你呀,你呀!……半輩子為皇家賣命,東征西殺,難道苦還沒有吃夠?罪還沒有受夠?人家都是一腔熱血賣給識貨的。皇上既然不識好歹,何必非把命搭給他不可?”
“有時我想,也倒是,並非是咱對君王不忠,而是君王不要咱了!既然如此,再為社稷傷神,豈不是徒勞?”
“這就對了。”夫人說,“山不轉水轉,河不流水流。皇上不要,家裏人還要你;京城不要,故土還要你。你看,自咱回來,鄉親們對咱多熱情啊?為咱收拾了房子,開墾了菜圃,還給你建了一條花廊。你就享幾天清福吧!”他想讓丈夫散散心,驅逐一下心中的煩惱,又說,“你看那花廊造的多好看。走,到那裏看看去!”
賀璋知道她的用意,感動地望著她說:“你真會體貼我!”
夫人扶著賀璋,向花廊走去。正在這時,馬聰從外麵跑了進來,向賀璋稟報說:“元帥,太原留守、唐公膝下的二公子李世民到來,求見元帥。”
賀璋驚異,覺得李世民這時到來,必有要事,便問:“世民在哪裏?”
馬聰朝門外一指:“在門外等候。”
賀璋撇開夫人,大步向大門走去。來到門外,一見李世民,便十分高興地說:“沒想到賢侄來了。從哪裏來的?”
李世民回答:“侄兒從京城來。”
“你父唐公可好?”
“他老人家很好,囑我向你老人家問候呢。”
賀璋領李世民進到院裏,說笑著往上房裏走,不禁問道:“唐公讓賢侄來,為了何事?”
李世民覺得現在就把真情告訴他有些突兀,便笑了笑,隱晦地說:“啊!沒什麼事。他老人家聽說元帥離京回原籍了,讓小侄來看望你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