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黑夜,幽深巷道,那個朦朧的人影漸漸走近,從滄明遠身邊走過。不是他。滄明遠平靜地朝前走,走出了這個幽深寂靜的巷道,走進了喧鬧繁華的燈火闌珊處。他的眉目不自覺地輕微一動,他看到了一個人,中年模樣。那個中年人恰好和他對視了一眼,滄明遠自然地略過,安靜地走在路上,偶爾目光投向那不遠處的繁華。這個讓一般情況下都很平靜的滄明遠不由自主皺眉的人正是那追及而來的曹文宗弟子。滄明遠刹那就恢複了平靜的麵容,可還是被一直暗中注意他的曹文宗弟子發現了。果然有問題。曹文宗弟子也是平靜地從滄明遠身邊經過,他現在也不想打草驚蛇,反倒是他對滄明遠的莫名敵意和恐懼表示相當好奇,他要暗中查出緣由。兩個人漸漸地接近,五步,四步,三步。好厲害的控製能力。曹文宗弟子不由得佩服起滄明遠來,麵對自己靈元境界的修為,而且還有那殺意和恐懼,哪怕兩人都接近了如此程度,可此人竟然能夠表現得如此平靜和自然,實非俗人。暗淡的燈光照在同樣平靜和自然的兩人臉上,如果是旁人怎能看出這平靜下不尋常的幽暗?兩人如同陌路般,終於相差到僅僅隻有一步。一切如常,燈光仍然是那麼暗淡,遠處也繼續它那繁華的氣息,而那路人也隻是正常地走向那熱鬧之處。兩人平行而過,一切如常。沒有殺意,沒有疑惑。沒有恐懼,沒有探查。滄明遠仍在平靜如常地朝前走,曹文宗弟子也是好像沒有任何發現一般與他擦肩而過。終於,兩人擦肩而過,踏出了相互遠離的那一步。噗——!砰——!燈光努力的延伸處,一抹鮮血噴灑。那安靜的地方,一個人影翻滾在地,撞擊在地麵上的聲音在這被喧鬧遺忘的地方顯得是那麼的響亮。那一個路人聽到這不尋常的聲音,下意識地扭頭一看,不由得驚呆了:一個人手握黑色獸角正衝向一側;而那一側有一個翻滾的人正要努力爬起,他的頸部鮮血流淌,他的脖頸竟被割斷了一半!曹文宗弟子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那如猛虎撲來的陌生男子,那人仍然是那樣的平靜,平靜的不可思議。怎麼可能?怎麼會?曹文宗弟子內心之中難以置信。這人對自己有殺意,可明顯有著更深的懼意。他之前明明一直都是避免遭遇到自己,明明是不想引起自己的注意的!明明兩人都交錯而過了,明明我也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他為何——?啊——在那刹那間,曹文宗弟子內心驚疑不斷,恐懼不已,而現在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因為那人睜大眼睛,手握利角已經衝到了他的眼前,斜著劃下。曹文宗弟子在那刹那間的思緒混亂之時已經做了阻攔的準備,隻可惜滄明遠的速度太快,他隻來得及用右手阻擋,在自己身前形成了一層膜,甚至沒來得及形成保護盾,也沒能來得及翻轉身子,甚至沒能來得及吃驚地張大嘴巴,滄明遠的角刀已經劃下。他為了保持陌生,為了不讓滄明遠發現,他故作平靜地與滄明遠擦肩而過。可卻沒想到那內心恐懼的人,那本該是同樣平靜而過的人卻在那腳步落下的一刹那,疾速地用若彎刀一般的獸角劃過他的脖子。他當時萬萬沒有想到這一點,他也隻是身體本能地形成了一層防護,可是卻沒有任何作用,差點就被割斷了頭顱。而在他驚懼地反應過來時,看到的卻是那人若猛虎攻擊傷兔般的一瞬。那一瞬過後,他好像明白了一點,可是還沒來得及明白太多,他已經身首分離。或者說,他明白了那一點是在他已經死後的那一刻。然後他發現那死寂的漆黑過後是令人心寒的火紅一片。他知道,現在還在思維運轉的是自己的魂魄,而自己的魂魄正在快速地煙消雲散,在那消散前他好像聽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尖叫……那一個尖叫正是那扭頭看過來的路人,他看到了滄明遠那迅即如風的動作,如一頭冷靜的殘忍巨獸。他不由自主地尖叫了起來。在他的尖叫聲中,一團火焰燃起,燒毀了那倒在地上的屍體和頭顱。這些事情說起來緩慢,實際上發展極快,要知道那位曹文宗弟子的思緒隻有反應過來時的少許,便因擊殺被打斷;而那一刻,那路人才不由自主地尖叫起來。這個曹文宗弟子的靈魂也隻是聽到了路人的尖叫不到一半便被滄明遠的火焰連帶著屍體一同燃燒消散。路人尖叫完畢,才猛然反應過來,急忙求饒:“我什麼也沒看見,前輩饒命!”他甚至沒來得及,也沒敢去探查滄明遠的修為,說完這一句話,便急匆匆地朝著那不遠處的喧鬧跑去。滄明遠手一招,收回火焰,轉過身,走入那漆黑幽深寂靜的巷道之中,融入那無盡的黑暗。慢慢的,終於有人被那一聲尖叫所吸引,按耐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前來查看,隻可惜,唯獨一堆什麼也看不出來的灰燼。細心的人則發現,那灰燼之中,隱隱約約顯示出了一個黯淡的法器。而那路人融入人群之中,心驚膽戰地看向那黑暗之中,等稍微平靜下來,知道自己沒事之時,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話:“殺人不過頭點地”。當然,這裏的“頭點地”不是傳統意義上磕頭賠罪的意思,在這一個場合,則變成了殺人,也不過是頭顱點落在地上。原來修元之後,還可以這樣殺人!※※※※※深夜中,遠離鬧市區的一處寂靜地方。滄明遠安靜地躺在床上,閉著眼,認真的思考著每一個可能。“你們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沒有任何掐動符文的跡象?”滄明遠問道。“是的。他隻是追你而去,沒有任何其他的詭異動作,應該是沒有發現你額頭上的符文。”野豬肯定地回答道,其他兩隻火靈也是同樣的看法。在釋放火焰燃燒那人的時候,滄明遠已經通過那衣服下的玉牌看出了此人身份,果然是曹文宗弟子,之後他才完全燒毀了那人的屍體和玉牌,而那法器短時間內他則無可奈何。既然確定了那人的身份,滄明遠更加放心了。他在那客棧之中,從那曹文宗弟子身邊走過,為何放出淡淡的殺意?一方麵滄明遠是為了引出那曹文宗弟子,另一方麵則是吸引那人的注意,讓三隻火靈更容易地跟隨在他的身邊。而滄明遠讓三隻火靈跟隨在曹文宗弟子旁邊,一方麵是為了預防那人發現了什麼而掐訣施展符文這樣的突發狀況,另一方麵則是觀察那人的神情動作。他得到的判斷是,一般的曹文宗弟子與自己相遇並不能立即發現自己額頭上隱藏起來的曹文宗符文印記。此外,應該很少有人能夠逃出曹文宗,故而這個弟子沒能想到遇到的敵手會有生命把柄在他自己手上。可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曹文宗弟子不會使用那一個符文對應的法訣。不過,通過此人根本就沒有嚐試掐動符文來看,前兩者的可能性更大。“小子,你太混蛋了!這次太冒險了!你危險,我們也危險!”火鳥看滄明遠睜開了眼睛,知道他思考完畢,便大罵了起來!“有危險才有這收獲。”滄明遠淡淡地道。他這次的確很危險,哪怕是有三隻火靈的幫助,如果這個曹文宗弟子使用了那致命的法訣,那後果難以預料。畢竟,他雖然可以嚐試利用靈元隔絕符文與外界的聯係,但考慮到曹文宗中有不少靈元境界強者和魂元境界的強者都被符文束縛,這說明符文的隔絕效果並不是太好。滄明遠先是故意散發出殺機,而後為了讓曹文宗弟子疑惑和減少戒備,又故意不做設防和他接近,更是危險不已。而且為了不讓曹文宗弟子有其他的懷疑,滄明遠甚至沒有改變形貌,要知道他現在的樣子和三年前差距不大,如果那個曹文宗弟子熟記了他的樣貌,哪怕在這昏暗的環境中,認真辨認還是可以認出來的!不管哪個步驟出現了差錯,隻要那個曹文宗弟子沒有被欺騙而仍然小心的防備,那麼事情就會變得很複雜!更可況,滄明遠之前故意散發殺機,那個曹文宗弟子很有可能使用符文印記,就算沒想到符文,也很有可能先下殺手的。尤其是,在當時滄明遠故意以放鬆和不設防的姿態與那人接近時,如果曹文宗弟子利用這一點先下狠手的話,吃虧的絕對是滄明遠!而滄明遠賭的就是曹文宗弟子的選擇。一個不好,滄明遠就可能自食其果。滄明遠為了得到一些不肯定的猜測,將自己至於如此危險,火鳥怎能不怒?而且,如果那人受到殺機刺激,探查周圍,說不定那三隻火靈就會被發現,它們自身也會有危險。不過幸運的是,作戰計劃成功。但這是幸運,因此,不僅僅是火鳥大罵,就連野豬和素利獸也開始大罵起來。之前一路上他們都安安靜靜地不打擾滄明遠,現在則是氣憤地鬧翻了天。對此,滄明遠則是埋頭睡大覺,等待著明日的城門開啟,然後繼續向遠處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