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撲迷離(二)(1 / 2)

許問書接著道:“說是盜賊流寇,卻又有些不妥。”

“哦?”李春來等人似乎都極為感興趣,又問道:“怎麼說?”

許問書道:“前些日子,我去村頭王先生家中借書,在回來途中,便遇到了一夥手執明晃晃兵器之人。我見這夥人約摸五六百人,又沒穿著軍服,當時就嚇得魂飛天外,心想遭了,遇上強盜了。果不其然,有幾人發現了我,便手提長槍,奔將過來,將我捉了前去。來到軍前,我見他們山大王凶神惡煞的,是個約摸四十來歲的黑臉大漢,心裏更加害怕,心想這次定是九死一生,活不成了。”

秀才許問書頓了頓,又道:“那山大王將手中的大刀一扔,不偏不倚,剛好插在馬鞍前的刀鞘裏。他見我嚇得瑟瑟發抖,柔聲叫我不必害怕,又問了我家住何處,家中之情況。我當時哪敢撒謊?隻好如實說了。他們聽說了我的話之後,不依不饒,將我帶到山上。”

“到了山上之後,那黑臉大漢命退了左右,將我帶到峰前。我見他隨身的弓刀都沒帶上,心裏略微鬆了口氣。其實當時江南一帶傳的沸沸揚揚,蒙古內部發生兵變,駐守江南的元兵被聖上下旨北調十之五六,是而盜賊乘勢興起,興風作浪,那也是尋常可見之事。那黑臉大漢走到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叫我在一旁坐下,一言不發。他無甚舉動,倒教我愈發害怕恐懼,竟有些坐立不安……”

“他見我一言不發,卻對我道:‘小兄弟,你也無需害怕,令狐宋魯莽,今日請你上來,多有得罪。’直到此時,我才知道他的名字。”

潘氏兄弟中的大哥潘鴻望了二弟潘越一眼,低聲道:“令狐宋?”又望向雷鬆、鄺雲等人,問道:“不是令狐狂麼?”

那躺在神龕旁的青衫少年聽說“令狐狂”這名字,身子微微一動。他早已醒來,這下豎起耳朵,仔細聽聞,暗中卻想:“令狐宋?令狐狂?是他,是他,原來是他!”

許問書一聽“令狐狂”三字,說道:“怎麼,幾位認識令狐狂?隻不知這位令狐狂,是那位黑臉大漢令狐宋的什麼人?”

雷鬆搖了搖頭,道:“不知道。許家兄弟,怎地?你怎知令狐狂之名?”

許問書見他神態有些不對,似有隱瞞,也不刨根問底,續道:“令狐狂三字,卻是從他背上看到的。那位令狐宋說到這裏,忽然將手扯開衣裳,袒胸露乳,朝自己的背上一指。”

鄺雲身子不自禁朝許問書挪了挪,問道:“怎麼?”

許問書道:“眾位皆知當日嶽母曾在嶽鵬舉背上刻下‘精忠報國’此四字,可那日我看他背一眼,並更加佩服他。他整個背上,赫然烙印著十七個字,字字真切,都是刻印上去的!他從項下而始,臀上兩寸處方訖,右邊刻的是,未收天下河湟地,左邊是不擬回頭望故鄉,一旁是令狐狂三字。”

“啊?”饒是雷鬆鄺雲等人走南闖北,大風大浪見過無數,這下聽他一說,也不免驚出聲來。

許問書擺手道:“我所講的皆是目睹,並非虛言。這十七個字哪,深入肉骨半寸,我隻看一眼,便曆曆在目,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敢情他這十七個字,都是一針一刀刻印上去的?”雷鬆問道。

許問書道:“雷大哥說得不錯。”

李春來道:“未收天下河湟地,不擬回頭望故鄉。令狐楚這一首的《少年行》,說的是當時河湟之地當時為異族所占領,若不收回故土,將異族驅除,那便不打算回頭望一眼故鄉。嘿嘿,如此說來,這個令狐宋倒是個不簡單的人。”

許問書道:“我看得真切之後,他方把衣服合上,回過頭來對我道:‘許兄弟,不瞞你說,這位作《少年行》的令狐楚,便是我的先人。我將老祖宗的詩句刻在身上,記在心中,時時提醒自己,勿忘家仇國恨。我令狐宋並非盜賊,隻是我初來吳山,對周遭境況知之甚少,方才聽你說是本地之人,又是滿腹經綸的俊才,所以想請你指點迷津,說說吳山一帶之狀況。

他一說到這裏,我便都知道了。我見他說話時神定氣閑,心裏對他忽生敬佩之感,便將腹中所知一一告訴了他。”

雷鬆問道:“哦?他問吳山一帶的境況,卻又想幹什麼?莫非想打家劫舍?”

李春來道:“吳山山勢綿亙起伏,左帶錢塘江,右瞰西湖,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用。古人便曾言道: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再說了,前朝定都臨安,江浙一帶,物產富饒,這令狐……令狐宋若要打家劫舍,卻是選對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