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大都行(六)(1 / 2)

四個錦衣親隨引著兩人穿回廊,過畫樓,約摸走了一刻功夫,來到了一處臨水樓閣之中。招呼兩人坐下罷,一名親隨道:“兩位在這稍等片刻,我去稟過我家王爺。桌上清茶,兩位請自便喝些解渴。”說著便引著另外三人走了。

又過了盞茶功夫,聽得腳步聲響,之前四名親隨中的一名引著一人而來。魚幸抬頭一望,忙將鬥簷壓低,心裏怦怦響動。他隻看一眼,已看清來人是個胖大道長,頭發花白,眉目間透著酒色之氣,正是在蠡州城裏與他交過手的那個南鬆子道長。

那女子見有人來,站起身來,魚幸也跟著站了起來,將眉目放低,隻怕給南鬆子察覺了。

南鬆子道長抱拳道:“不知二位上下如何稱呼?”那女子道:“我姓風,家住廬陵。這是小徒。”說著指了指魚幸。魚幸心中一動。南鬆子目中閃過一絲訝異,問道:“家住廬陵?”那女子道:“江湖術士,居無定所,行止放蕩慣了,早已淡化家之觀念,四海皆是家。”

南鬆子又問道:“那二位可認得金銀……”那女子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是問金銀先生麼?”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和師兄他也有兩年沒見麵了,也不知他還在不在廬陵。”

南鬆子聽她一說,不由吃了一驚。那女子道:“我知口頭無據,道長也不信得。”快步走出亭閣,來到一株碗口粗細的樹木之前立定,從背上取出一枚金針,夾在右掌的中食二指之間,暗提真氣,無聲無息地伸出,在樹身上一按,插入樹身,隨即收了金針。嘴裏歎道:“可惜,可惜!”

南鬆子一句“可惜什麼”還沒出口,隻聽得“沙沙”之聲響不絕於耳,抬望眼,見那株樹木落葉紛紛,不消片刻,葉已全然落盡,隻剩光禿禿的樹幹枝椏。

南鬆子吃了一驚,心裏忖道:“這女子輕輕巧巧地這麼一插,竟然讓一棵生機勃勃的樹木登時樹葉落盡,果然絕非尋常之人。若非她醫術高絕,那便是身懷絕技了。”

心中暗暗提防,又聽那女子道:“人有穴道經脈,樹木也不例外。我方才金針插在這株樹木的第一節氣之上,它樹身之內的經脈立即斷了,體內的水分便即緩緩散盡,已是不能活了。”

那“第一節氣”在古醫術中乃是人身“大椎穴”的別稱,南鬆子聽了,果覺非比尋常,當即抱拳道:“風神醫醫術高明,令老道佩服得緊,這就請隨我來吧。”邁出亭子,在前帶路。那女子與魚幸緊跟在他後麵。

走出亭子,穿過回廊,便迂往東而行。一路之上也不知穿過了多少亭台樓閣,一眼望去,金碧輝煌,看得魚幸眼花繚亂,猶如置身迷宮之中,真是高低迷離,難分西東了。不過在他心中,卻又隱隱約約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這般建築,卻又想不起是何時何地來。心中反複閃過念頭:“在哪裏?在哪裏去了?”

這般心神不定,胡思亂想間,聽南鬆子說道:“到了!”魚幸陡一下回過神來,見南鬆子朝身前的一座豪華宅子指了指,快步走到東首第二間,將房門推開,讓在一旁道:“二位請先在此處將就著歇歇腳,待會自有府上丫頭送飯過來。”

那女子擺手道:“我與小徒城外方打尖過,飯菜那倒不必了。”南鬆子道:“兩位乃是來給皇太子看病的,如何能怠慢了?既然吃過飯了,那晚間吩咐丫頭們送些飯菜過來。住處簡樸,二位包容則個,過幾日再作打算。”不容二人推辭,抱拳道:“告辭!”

兩人對望一眼,那女子道:“既來之,則安之。”當先走入房中。

進了房來,兩人一同除下了頭上的鬥笠放在桌子之上。但見房中陳設精致,四處點著四盞燈,卻是以水晶雕琢而成,褶褶生輝,有如夜間明月的清暉。油中參雜著麝香,輕煙氤氳,正透著襲人香氣。

東首靠牆處擺放著兩張朱紅大床,藕色羅帳,端也氣勢非凡。魚幸不想再四處打量,心裏想道:“富貴之家,果然奢華得緊,怪不得那日在蠡州城裏,那凶巴巴的惡漢子殺了人之後還理直氣壯。唉,他們養尊處優慣了,橫行霸道地欺負別人,也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忡怔了一會,見那女子不語,問道:“前輩,咱們當真要給那什麼皇太子治病麼?”那女子微笑道:“皇太子乃是千金之軀,對方不知咱們的底細,如何就讓咱們去接近?那道長將我們帶到這裏,暗中定是派人監視行蹤,俟他們探得清楚了,再言其他。你沒聽他說過幾日再作計較麼。”

魚幸道:“原來如此。”那女子道:“如此也好,待今夜人定之時,我們便可去打探弓未冷的所在!”魚幸心裏一陣激動:“今晚?”那女子道:“不錯,找到了他,便可問出你師父的下落了。”

魚幸道:“好!前輩懂得醫術麼?前輩當真認得金銀先生?”

那女子道:“醫術麼,略通一些。不過剛才我伸手在樹木上的那一按,卻是僅憑力道。至於說金銀先生是我師兄,那是信口胡言了。當年我是與金銀先生有數麵之緣,但沒什麼交情,更別說是師兄妹了。我若不這樣騙那道士,如何能輕而易舉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