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馬斯格雷夫禮典(2 / 3)

“‘我們最好談談那份文件。’”我說。

“‘如果你認為有必要的話,’馬斯格雷夫有些遲疑地答道,‘好,我接著講:我用管家留下的鑰匙重新把寫字台鎖好,剛想離開,突然發現他又走回來已站在我麵前,簡直讓我大吃一驚。’”

“‘他看起來很激動,聲音沙啞地說:先生,我丟不起這個臉,雖然是個下人,但我很重臉麵。如果您一定要辭退我,那就等於要了我的命。先生,如果您確實不能留我,請看在上帝的份上,讓我向您申請在一個月內離開,就像我自願離職那樣。馬斯格雷夫先生,辭職無所謂,但您不能當著所有人的麵把我趕出去。’”

“‘我回答說:你並不配得到那樣的優待,布倫頓,你的行為十分惡劣。但是,看在你在我們家服務了二十年的份上,我也不想讓你在眾人麵前難堪。一個月時間太長,就一個星期吧,你可以隨便說個理由,然後離開。他絕望地喊道:就一個星期?先生,一個星期太短了,兩個星期吧。我重複道:一個星期。對於你這已經是優待了。他好像很絕望,一臉喪氣地離開了。我熄掉了燭火,回到自己房裏。這之後的兩天,他工作很勤快,盡職盡責。對於發生的事我也隻字未提,好奇地觀察著他,看他怎樣顧全麵子。他有個習慣,總是在早餐後來請示我一天的工作,可是第三天早晨他沒有來。我從餐室出來時碰巧遇到女仆雷切爾·豪俄爾。前麵已經說過,她剛剛病愈,身體很虛弱,麵色蒼白,因此我勸她先休息不要急於去工作。’”

“‘我說:你應該到床上去躺著,等身體恢複了,再開始工作。’”

“‘她帶著一種奇怪的表情望著我,我擔心她是否又犯了腦病。’”

“‘她說:我已經完全好了,馬斯格雷夫先生。’”

“‘我回答道:我們要聽聽醫生的意見。你現在必須停止工作,你到樓下去告訴布倫頓,我現在要見他。’”

“‘她說:管家已經走了。’”

“‘我問道:走了!到哪兒去了?’”

“‘她說:他走了,沒有人看見。他不在房裏。啊,是的,他走了,他走了!雷切爾一邊說一邊靠到牆上,發出一陣尖銳的笑聲,令人不寒而栗。’”

我立刻拉鈴叫人,仆人們把她扶回了房間。我向她詢問布倫頓的情況,她依然尖叫著,並且不斷地哭泣著。很顯然,布倫頓真的不見了。他的床昨夜沒有睡過的跡象,他前天晚上回房後,就沒人見過他。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離開的,早晨的門窗都是閂著的。他的衣服、表,甚至錢,都放在原處,隻是一套常穿的黑衣服不見了。他並沒有穿長統靴,而是穿著拖鞋離開的。他能到哪兒去呢?現在怎麼樣了?

“‘我們再次把整個莊園從地下室到閣樓都搜查了一遍,可是連他的影子也沒見著。就像我先前提到的,這莊園就如迷宮一樣,尤其那些古老的廂房,現在已沒人住了。我們仔細搜查了所有的房間,甚至地下室也沒放過,但還是沒有他的蹤影。我很難相信他能拋棄所有財物空手離去,再說他又能到哪裏去呢?我叫來了當地警察,但也毫無結果。前夜曾經下過雨,我們又察看了莊園四周的草坪和小徑,還是沒有進展。後來情況又有了變化,把我們的精力引開了。’”

“‘雷切爾·豪俄爾兩天來病得很嚴重,有時神誌不清,甚至控製不住自己而發狂,我雇了一個護士給她陪夜。在布倫頓失蹤後的第三個晚上,護士發現病人睡得很熟,便坐在扶手椅上打了個盹。第二天大清早醒來,發現病床上沒人,窗戶開著,病人不知道去哪兒了。護士匆忙叫醒我,我帶領兩個仆人立即去尋找那個失蹤的姑娘。我們很容易就知道了她的去向,因為從她窗下開始,我們可以沿著她的足跡,穿過草坪,來到小湖邊,足跡就在石子路周圍消失了,而這條石子路是通往宅旁園地的。這個小湖水深八英尺,我們看到可憐的瘋姑娘的足跡在湖邊消失,你可以得知我們當時的心情了。’”

“‘我們立即開始打撈遺體,但是連屍體的影子也沒有找到。反而撈到了一件出乎想像的東西,那是一個亞麻布口袋,裏麵裝著一堆老舊生鏽的金屬件及一些無光澤的水晶和玻璃製品。這些奇怪的東西就是我們唯一的收獲。此外,雖然昨天我們想盡一切辦法進行搜查、詢問,但是我們還是不知道雷切爾·豪俄爾和理查德·布倫頓的現況。警方也沒有任何進展。最後我決定來找你,這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華生,你可以想像,當時我是多麼熱切地傾聽著這一切,又是多麼努力地把這些細節連在一起,並找出所有細節的共同點來。管家不見了,連女仆也失蹤了,女仆曾經愛過管家,後來又產生了怨恨。姑娘是威爾士血統,性格急躁易怒。她對管家的失蹤表現出異常的激動。她把裝著怪東西的口袋投進湖中。這些都是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但是所有這些都不是事情的關鍵所在。這一連串事件的起點是什麼呢?現在隻有這一連串錯綜複雜的事件的結局。”

“我說:‘我必須看看那份文件,馬斯格雷夫,布倫頓冒著被辭退的危險讀的那份文件。’”

“‘我們家族的禮典是件非常荒謬的東西。’馬斯格雷夫回答道,‘但因為是先人留下的,至少還有一些可稱道的地方。如果你認為有必要的話,我有這份禮典問答詞的抄件。’”

“華生,馬斯格雷夫就把我現在拿著的這份文件遞給了我,這份文件中記載著馬斯格雷夫家族中的成年人必須遵守的奇特教義。現在你聽聽這份問答詞的原文。”

“‘它屬於誰?’”

“‘屬於那個走了的人。’”

“‘誰應該得到它?’”

“‘那個就要來到的人。’”

“‘太陽在哪兒?’”

“‘在橡樹上麵。’”

“‘陰影在哪兒?’”

“‘在榆樹下麵。’”

“‘如何去測量?’”

“‘向北十步再十步,向東五步再五步,向南兩步再兩步,向西一步再一步,就在下麵。’”

“‘我們用什麼才能換取它?’”

“‘用我們的一切。’”

“‘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們要遵守諾言。’”

“‘原件沒有標明日期,但是,上麵的字是用十七世紀中葉的拚法寫的。’馬斯格雷夫說,‘但是,我想這對破案並無太大用處。’”

“‘至少它向我們提供了另一個未知的謎,’我說,‘而且是更有趣的謎。也許解開了這個謎,那個謎也就隨之解開了。請別介意,馬斯格雷夫,我認為,你的管家是一個比他的主人家十代人都頭腦清醒的聰明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馬斯格雷夫說,‘我一直認為這份文件的用處不大。’”

“‘我卻認為這份文件意義重大,我想布倫頓和我的看法是相同的,他可能在你抓住他的那天夜裏以前就看過這份文件了。’”

“‘很可能。我們並沒重視它。’”

“‘就我判斷,他最後這一次不過是想記住它的內容罷了。我知道,他正用各種地圖和草圖與原稿相比較,你一進來,他就慌忙把那些圖塞進衣袋。’”

“‘沒錯。不過他和我們家族的這種舊習俗有什麼關係呢?這個無聊的禮典又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我認為這很容易查出來,’我說,‘如果你同意,我們可以乘第一班火車去蘇塞克斯,在現場把這事仔細調查一下。’於是,我們兩個人當天下午就回到了赫爾斯通。也許你早就見過這座著名的古老建築物的照片和記載,所以我就不多說了,隻需要說明一點,那座建築物是L形的。長的一排房式樣較近代,短的一排房是古代遺留的房屋中心,其他房屋都是從這裏擴充出去的。在舊式房屋中間的低矮笨重的門楣上,刻著一六○七年字樣。但是行家們的看法是,那房梁和石造結構的具體年代比一六。七年還要久遠。舊式房屋的牆壁又高又厚,窗戶卻很小,因此這一家人在上個世紀就蓋了那一排新房。現在舊房的唯一用途是做庫房和酒窖。房子四周環繞著繁茂的古樹,形成一個幽靜的小花園,我的委托人提到的那個小湖就在林蔭路旁,離房屋大概有二百碼。”

“華生,我已經肯定,這不是單獨的三個謎,而是一個謎,如果我能準確地理解‘馬斯格雷夫禮典’,就一定能找到關鍵點,從而查出布倫頓和豪俄爾失蹤的真相。於是我把全部精力放在這件案子上。為什麼那個管家那樣急於掌握那些古老儀式的語句?顯然是因為他看出了其中的奧秘,而這個古老家族的人們卻從來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布倫頓希望從這個奧秘中獲得利益。那麼,這奧秘究竟是什麼?它對管家的命運又有什麼影響呢?”

“我把禮典讀了一遍,就明白了,這種測量法一定是指禮典中某些語句暗示的某個地點,如果能夠找到這個地點,我們也就找到了這個謎的鑰匙,而馬斯格雷夫的先人認為必須用這種特殊方法才能讓後代記住這個秘密。要開始動手,我們知道兩個方位標杆:一棵橡樹和一棵榆樹。橡樹很容易確定,就在房屋的正前方,車道的左側,橡樹叢中有一棵最古老的,是我見過的最高大的樹。”

“‘這棵橡樹在起草禮典時就存在了吧?’當我們駕車經過橡樹時,我說道。‘可能諾耳曼人征服英國的時候,就有這棵橡樹了,’馬斯格雷夫答道,‘這棵橡樹有二十三英尺粗。’我推測的一點已經獲得證實,我又問,‘莊園裏有老榆樹吧?’‘那邊以前有一棵很老的榆樹,但十年前被雷擊中了,我們隻好把樹幹鋸掉。’‘你還記得那棵榆樹的位置嗎?’”

“‘是的,沒問題。’”

“‘沒有其他的榆樹了嗎?’”

“‘沒有老榆樹了,但是有許多新榆樹。’”

“‘我想到這棵老榆樹的位置去看看。’我們乘坐的是單馬車,沒有進屋,馬斯格雷夫直接把我帶到草坪的一個低窪處,老榆樹過去就長在這兒。這位置幾乎就在橡樹和房屋的正中間。我的調查看來有進展了。”

“‘我想沒有人能知道這棵榆樹的高度了吧?’”我問道。

“‘我可以馬上告訴你樹高六十四英尺。’”

“‘你怎麼知道?’”我驚訝地問。

“‘我的老家庭教師經常叫我做三角練習,常常是關於高度測量的問題。我在少年時代就測算過莊園裏的每棵樹和每幢建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