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駝背男人(2 / 3)

“華生,案子的全部情況就是這樣的。應墨菲上校之邀,我周二早晨去奧爾德肖特協助警察破案。我想你一定覺得這件案子很有趣的了,不過經過初步的了解後,我認為這件案子實際上比我最初想像的更加奇特。”

“我在檢查案發現場以前,曾經盤問過仆人們,他們所提供的情況和我方才所講的完全相同。隻是女仆簡·斯圖爾德想起另一個重要的細節。她最先聽到爭吵,然後去找了另外兩個仆人。在此之前,她說主人夫婦說話聲極小,幾乎聽不出什麼,她是根據他們的聲調推斷出他們是在爭吵的。可是,在我極力追問之下,她想起了她曾聽到過夫人兩次說出大衛這個名字。這對我們找到他們突然爭吵的緣由是極為重要的。你還記得吧,上校的名字叫詹姆斯。”

“這件案子中有一件事使仆人和警察都難以忘記,他們發現上校的臉變形了。他們認為上校的麵容呈現出一種極為恐懼的表情。這種可怖的麵容,竟使看到那張臉的人都嚇昏過去。他一定是已經預見到自己的命運,心裏極度恐怖。這和警察認為上校看出妻子要謀殺他的看法完全吻合。他腦後的致命傷和這種說法也不矛盾,因為他當時也許正轉過身來想躲開這一打擊。現在因巴克利夫人急性腦炎發作,神誌暫時不清,所以無法從她那裏了解情況。我從警察那裏得知,那天晚上和巴克利夫人一起出去的莫森小姐說她不知道巴克利夫人回家後發火的原因。”

“華生,我了解到這些事實後,一連抽了好幾鬥煙,苦苦思索,想要分清什麼是關鍵性的,什麼是純屬偶然的。本案最異常並耐人尋味之處是屋門鑰匙的奇怪丟失。顯然鑰匙一定是被人拿走了。但上校夫婦都沒拿它,所以一定有第三者曾經進過這個屋裏,而這第三者隻有從窗子才能進去。我認為隻有對房間和草坪進行徹底全麵的檢查才能發現這個神秘人物留下的某些痕跡。你是知道我的調查方法的,華生。我在這個案子中使用了各種方法。最後終於找到了線索,可是與我事先推測的大不相同。有一個人確實進過屋裏,他是從大路穿過草坪進來的。我一共發現了那人五個非常清晰的腳印:一個是在大路旁他翻越矮牆的地方;兩個在草坪上;還有兩個有些模糊,是在他跳窗而人時,在窗子旁邊弄髒了的地板上留下的。顯然他是從草坪上跑過去的,因為他的腳尖印比腳跟印要深許多。不過讓我驚訝的並非是這個人,而是他的同伴。”

“他的同伴!”福爾摩斯從口袋裏取出一大張薄紙來,相當謹慎地在他的膝蓋上攤開。“你看這是什麼?”福爾摩斯問道。紙上是一種小動物的爪印,有五個非常清楚的爪指,長長的爪尖,整個痕跡大小相當於一個點心匙。

“是一條狗吧?”我說道。

“你聽說過一條狗爬上窗簾的事嗎?可是我確實在窗簾上清楚地發現了它爬上去的痕跡。”

“那麼,是一隻猴子?”

“不是。”

“那麼是什麼呢?”

“既不是狗,也不是貓,更不是猴子,不是我們熟悉的任何東西。我曾設法根據爪印大小形狀畫出這個動物的大致形象。這是它站著時的四個爪印,你看,前爪到後爪的長度至少有十五英寸,再加上頭和頸部的長度,就可以推斷出這個動物至少有二英尺長,如果再有尾巴,有可能還要長一些。不過現在你再來看看另外一個尺寸。這個動物曾走動過,所以我量出了它步子的長度,大約三英寸左右。總之,它身體很長,腿卻極短。這東西雖沒有留下什麼毛發,但它的大致形狀,一定和我所說的相同。它能爬上窗簾,是一種食肉動物。”

“你怎麼能推斷出這個結論?”“窗戶上掛著一隻金絲雀籠子,它爬到窗簾上,企圖抓住那隻鳥。”

“那麼它究竟是什麼獸類呢?”“啊,可惜我說不出它的名字,否則對我們破案大有幫助。總而言之,這可能是什麼鼬鼠之類的東西,不過肯定比我所見過的那些要大許多。”

“我不明白它和案子有什麼關係?”“目前還不清楚。不過,我們已經了解了不少情況。首先,窗簾沒拉,屋裏開著燈,有個人站在大路上看到巴克利夫婦在爭吵。然後他帶著一隻奇怪的動物,跑過了草坪,進了屋,也許是他打了上校,或者是上校看到他以後,嚇得跌到了,他的頭碰巧撞在了爐角上。最後,我們還得出一個事實,就是這位闖入者離開時竟然奇怪地帶走了門鑰匙。”

“你的這些發現,好像使事情變得比以前更加混亂了。”我說道。“不錯,這些情況確實說明案子比最初設想的更複雜了。我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必須從另一個角度偵查案子。不過,華生,我不想再耽誤你睡覺了,明天在我們去奧爾德肖特的路上,我再把剩下的情況原原本本地講給你。”

“我的朋友,現在我的睡意早就沒有了。請你繼續講以下的故事吧。”“是的,巴克利夫人七點半離開家門時,他們夫婦的關係還很正常。我前麵已經說過,她雖然不算十分溫柔體貼,可是車夫聽到她和上校說話的語氣還是很柔和的。她一回來就直接到了那間她不大可能見到她丈夫的清晨起居室,然後她跟女仆要茶,這是女人心緒激動時常有的現象。後來,當上校進去看她時,她便突然激動地責備起上校來。所以我肯定在七點半至九點鍾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情,使她徹底改變了對上校的感情。在這一個半小時之內莫森小姐一直和巴克利夫人在一起,她雖然否認她知道什麼,但她肯定知道一些情況。”

“開始我懷疑莫森小姐和上校有什麼關係,也許她剛剛告訴了上校夫人。這就可以解釋上校夫人氣衝衝地回了家,也可以說明為什麼這位姑娘矢口否認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並且這種推測和仆人聽到的他們開始吵架的那些話也並不相抵觸。但是巴克利夫人曾經提到大衛;而上校對他妻子的忠實是人盡皆知,這些卻又與此不符合,更不用說第三者的糾纏了。當然,這與上述推想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如此一來就很難選定正確的步驟。不過,總的來說,我認為上校和莫森小姐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並且堅信這位少女肯定知道巴克利夫人為何憎恨她丈夫。我的對策非常簡單,直接去拜訪莫森小姐,告訴她我百分之百地確定她知道這些事實,並明確告訴她,如果此事不搞清楚,巴克利夫人將因有重大殺人嫌疑而被送上法庭。”

“莫森小姐是一個小巧而文雅的姑娘,含羞的雙眼,淡黃色的頭發,非常聰明機智。她聽了我的話後,坐在那裏沉思了片刻,然後轉過身來,態度堅決地向我講述了一些事情。我簡要地講給你聽。‘我曾經答應我的朋友不對任何人講出這件事,所以我應該遵守諾言,’莫森小姐無奈地說道,‘可是我那可憐的朋友麵臨著被指控犯有嚴重的罪行,而她自己又無力辯解,如果我確實能夠幫助她解脫困境,那麼我情願違背約定,把星期一晚上我知道的一切,全部說出來。’”

“我們大約在八點三刻從瓦特街慈善會往家走。路上要經過一條非常靜的大道——哈德森街。街上隻在左邊有盞路燈。我們走近這盞路燈時,我看到一個人向我們迎麵走來,這個人駝背,並且相當嚴重,肩膀上還扛著一個像小箱子一類的東西。他整個身體佝僂著,頭低得很厲害,一走路雙膝彎曲,無疑他是個殘疾人。我們從他身旁走過時,他在路燈下仰起臉來看我們。他一看到我們,就停了下來,發出了一聲可怕的驚呼:‘天哪,南希!’巴克利夫人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了,多虧那個麵容恐怖的人及時扶住了她,否則她一定會跌倒在地。我想去喊警察,可是她竟然開口說話了,而且很和氣。”

“‘巴克利夫人顫聲地說:三十多年了,我一直以為你早就不在世了,亨利。’”

“‘這個人說道:我是已經死了。他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令人顫栗。他的臉色陰沉、可怕,他當時的樣子,我幾乎天天夢見。他的頭發和胡子已經灰白,麵頰幹枯。’”

“‘巴克利夫人說道:親愛的,你先走吧,我要和他說幾句話。她竭力說得輕鬆些,可是從她那蒼白的麵孔和顫抖的雙唇,我依然能感到她的恐懼。’”

“我聽從她的話先走了。他們談了幾分鍾後,她趕上來,我看見她的雙眼充滿怒火,而那個可憐的殘疾人正發瘋似的揮舞著拳頭站在路燈杆旁。一路上她一句話也不說,直到我家門口,她才拉住我的手,求我不要把路上發生的事講出去。”

“‘她解釋說:他是我的一個老相識,現在落魄了。從那以後,我就沒再見到她。這就是全部實情。我先前不肯講,是因為我並不知道我朋友的危險處境。我現在明白隻有把真相全盤托出才能幫助她。’這就是從莫森小姐那得知的情況,華生。你可以想像,這對我來說有何等的重要,我的眼前,似乎又明亮了一些。以前毫無聯係的每一件事,我立即恢複了它們的真麵目。對此案我已經得到一切結論了。下一步,我顯然要立刻去找那個給巴克利夫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如果此人仍在本地,這就很容易了。當時居民很少,而一個如此殘疾並特征明顯的人,是很容易找到的,我隻用了一天,也就是在今天傍晚找到了他。他名叫亨利·伍德,寄居在他們相遇的那條街上。他到這兒隻有五天。我以房客的身份與女房東談得非常投機。這個人是變戲法的,每天黃昏以後就到所有私人開辦的士兵俱樂部表演幾個節目。他隨身帶著一隻動物,裝在一個小箱子裏。女房東說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動物,言語之間露出害怕的樣子。女房東還說他經常用這隻動物來耍幾套把戲。女房東告訴我的就是這些。她還補充說,像他這樣一個飽嚐世間痛苦的人竟然還能存活下來,這真令人驚詫不已。他有時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而最近兩天夜晚,女房東聽到他在臥室裏啜泣。他不缺錢,不過,他在付押金時,交給女房東的卻是一枚像弗羅林的銀幣。華生,她給我看了,那是一枚印度盧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