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希臘翻譯(2 / 3)

“你們能夠想像出,我聽後是多麼驚訝。和我同車的人是個膀大腰圓的青年,即使他沒有武器,我也決不是他的對手。”

“‘你不能這樣做,拉蒂默先生,’我結結巴巴地說道,‘要知道,這樣做是違法的。’‘不錯,這有點失禮,’他說道,‘不過,你會得到補償的。但是,我必須警告你,梅拉斯先生,今晚的事如果你報警或做出任何對我不利之事,你可就要小心了。我提醒你,現在任何人都不知道你在何處。還有,不論在這輛四輪馬車裏還是在我家中,你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他雖然看似心平氣和地說著,可是字字刺耳,一心想要嚇住我。我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心中不解,他為什麼要用這種奇怪的辦法來挾持我。可是不管怎樣,我十分清楚,反抗是無濟於事的,隻好順其自然。”

“馬車走了大約兩個小時,對我們的去向我一無所知。有時從馬車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中,可以猜測可能是走在石板路上,有時通過平穩的車聲,可辨出是走在柏油路上。除了這些,我根本不知道我們身在何處。車窗被紙遮得不透一絲光亮,就連前麵的玻璃也拉上了藍色的窗簾。我們離開蓓爾美爾街時是七點一刻,最終停車時,時間已是八點五十分。同車人把窗玻璃打開,進入我的視線的是一個低矮的上麵點著一盞燈的拱形大門。我急忙從馬車上下來,從打開的門進入院內,依稀記得進來時看到一片草坪,兩旁長滿樹木。我在心裏揣測,這到底是私人庭院呢,還是真正的鄉下?”

“大廳裏麵點著一盞彩色煤油燈,燈光非常暗淡,我隻能意識到房子很寬敞,裏麵掛著許多圖畫,其他的就看不清了。在暗淡的燈光下,我大概看出那個開門的人身材矮小、猥瑣,是個中年人,雙肩有些向前佝僂。他向我們轉過身時,燈光一晃,我才看出他戴著副眼鏡。‘是梅拉斯先生嗎,哈羅德?’他說道。”

“‘是的。’”

“‘這事辦得不錯!梅拉斯先生,我們沒有惡意,可是沒有你,這事兒就辦不成。如果你老實與我們合作,你是不會後悔的,但如果你想耍花招,那你最好求上帝保佑了。’他說話時心神不安,聲音顫抖,並帶著格格的幹笑,使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比那個年輕人更可怕。”

“‘你要我做什麼?’”我問道。

“隻是向那位拜訪我們的希臘紳士問幾個問題,然後告訴我們他的回答。不過我們問你什麼就說什麼,不得亂說,否則……’他又發出格格的幹笑,‘否則你就要不存在了。’”

“他邊說邊打開門,領我走進另一間屋子,屋內陳設富麗堂皇,不過光線仍然很暗淡,隻有一盞很小的燈。房間很寬敞,我進屋時,雙腳踏在地毯上,軟綿綿的說明地毯價格不菲。我又看到一些絲絨麵軟椅,一個高大的大理石白壁爐台,旁邊好像還有一副日本鎧甲,燈的正下方有一把椅子,那個年紀大的人示意我坐在椅子上。年輕人出去了一會兒,突然又從另一道門回來,身後跟著一個穿著寬鬆睡衣的人,緩緩地向我們走來。當他走到昏暗的燈光之下,我才能比較清楚地看清他的模樣。一見之下,我立刻嚇得心驚膽顫。他麵色蠟黃,非常憔悴,但眼睛卻明亮,看來他體力雖不佳,精力卻還充沛。最使我震驚的是他臉上亂七八糟地貼滿形狀怪異的橡皮膏,嘴邊還貼著一大塊紗布。”

“‘石板拿來了嗎,哈羅德?’在那個怪人無精打采地倒在椅子中時,上了年紀的那個人喊道,‘把他的手鬆開,然後再給他一支筆。梅拉斯先生,你問他,讓他把所要回答的都記錄下來。首先問他,他是否準備在那些文件上簽字?’那個人眼裏閃著怒火。”

“‘不!’”他在石板上用希臘文寫道。

“‘不能再商量嗎?’”我按照那惡棍的吩咐問道。

“‘除非我親眼看見她在我熟悉的希臘牧師作證下結婚,否則絕無商量的餘地。’那個年長的家夥獰笑著說道:‘那你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嗎?’‘我什麼都不怕。’”

“這些問答隻不過是我們這場連說帶寫的奇怪談話中的一些片斷,我迫不得已地屢次追問他是否在文件上簽字,但每一次都是怒氣衝衝的回答。我靈光一閃,我可以在發問時加上自己想問的問題。於是我先試探一下,最後問一些無聊的話,我發現他們倆人完全不懂,我才大膽地進入正題。我們的談話大致是這樣的:‘你這樣頑固沒有絲毫好處。’‘你是誰?’”

“‘我不怕。’”“‘我在倫敦人生地不熟的。’”

“‘命運掌握在你自己的手裏。’”“‘你在這裏多久了?’”

“‘隨便吧。’‘三個星期。’”

“‘你從此會失去這些產業。’‘他們會折磨你?’”

“‘它決不會落入流氓之手。’‘他們不給我飯吃。’”

“‘隻要你一簽字,他們就會放了你。’‘這是什麼地方?’”

“‘我死也不會簽字。’‘我不知道。’”

“‘你應該想想她。’‘你叫什麼名字?’”

“‘我隻有親耳聽她說才會相信。’‘我叫克萊蒂特。’”

“‘如果你簽字,你就可以見到她。’‘你從何處來?’”

“‘那我寧願不見她。’‘雅典。’”

“福爾摩斯先生,隻要再有五分鍾,我就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打探得一清二楚,隻差一個問題就有可能查清這件事。誰料此時房門突然打開,走進一個女人。我看不清她的容貌,隻覺得她身材修長,體態輕盈,頭發烏黑,穿著肥大的白色睡衣。”

“‘哈羅德,’那女子用不標準的英語腔調說道,‘我真的不能再呆下去了。太無聊了,隻有……啊,我的天哪,這不是保羅麼!’最後的兩句話是用希臘語說的,話音未落,克萊蒂特便用力地撕下嘴上的橡皮膏,一邊尖叫‘索菲!索菲’,一邊猛地撲到女人的懷裏。但是,他們隻擁抱了片刻,年輕人便抓住那女人,把她推出門去。年紀大的人輕鬆地抓住那瘦弱的受害者,把他從另一道門拖出去。突然間室內隻剩我一人,我猛地站起來,朦朧地想:我可以設法發現一些線索,看看我究竟在何處。不過,幸虧我還沒有付諸行動,因為我一抬頭就看到年紀大的人站在門口,惡狠狠地盯著我。”

“‘沒事了,梅拉斯先生,’他說道,‘我們沒把你當做外人,所以請你參與了私事。本來我們先前是請一位會講希臘語的朋友幫忙談判的,但他因急事回東方去了,否則我們是不會麻煩你的。我們得找人接替他,聽說你的翻譯水平很高,我們便請了你來。’”我點了點頭。

“‘這裏有五英鎊,’他向我走過來說道,‘希望你不要嫌少,不過請記住,’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胸膛,嘿嘿笑道,‘如果你將此事泄露出去——一個人也不行——那你就等著去見上帝吧!’”

“我對這個形容猥瑣的人的厭惡和恐懼已到了極點。現在燈光照在他身上,我對他看得更清楚了。他枯瘦的臉無精打采,一撮胡須又細又稀,說話時把臉向前伸,嘴唇和眼瞼不住地顫動,極像一個精神病患者。我不禁想到他接二連三的怪笑聲也是一種神經病的症狀。但是,他那雙青灰色閃著凶光的眼睛,更讓人感到恐怖。”

“‘如果你把這事張揚出去,我們馬上會知道,’他說道,‘現在馬車在外麵等你,我的朋友送你回去。’我急忙穿過前廳坐上馬車,又環視了一眼樹木和花園,拉蒂默先生緊跟著我,默不作聲地坐在我對麵。我們又是默默地行駛了一段漫長的路,車窗依然擋著,直到半夜,車才停下。‘請下車,梅拉斯先生,’我的同車人說道,‘對不起,這裏離你家還有一段距離,但毫無辦法,你如果要想跟蹤我們的馬車,那隻能是你自討苦吃了。’他邊說邊打開車門讓我下車,車夫便揚鞭疾駛離去。我驚異地環顧周圍,一看我隻身置於一片漆黑的荒野之中。遠處一排房屋,從窗戶裏透出燈光。另一邊是鐵路的紅色信號燈。載我的那輛馬車早已沒了蹤影。我四下望去,想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這時我依稀看到有人向我走來,當這人走近我時,我才辨認出他是鐵路搬運工。”

“‘請問這是哪裏?’我問道。”

“‘這裏是旺茲沃思荒地。’他說道。”

“‘這裏有火車進城嗎?’”

“‘你再走大約一英裏就可以到克拉彭樞紐站,’他說道,‘恰好還能趕上去維多利亞車站的末班車。’”

“我的這段驚險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福爾摩斯先生,剛才對你講的這段經曆中我所去過的地方是何地,我所見過的那些人為何人,我是一無所知。但是我敢肯定那兒有一樁罪惡的勾當。我要盡量幫助那個不幸之人。第二天早晨,我把全部情況告訴了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先生,隨後就報了案。”

聽完了這一段奇異曲折的故事,我們默默地靜坐了片刻。後來歇洛克望望他哥哥。“你做了什麼嗎?”歇洛克問道。邁克羅夫特拿起桌上的一張《每日新聞》,上載:

今有一希臘紳士保羅·克萊蒂特,自雅典來此,不懂英語;另有一希臘女子索菲,兩人均告失蹤,若有人告知下落,定予重酬。X二四七三號。

“今天各家報紙都刊載了這條啟事。但一點消息都沒有。”邁克羅夫特說道。

“希臘使館知道這件事了嗎?”

“我問過了,他們毫無所知。”

“可以向雅典警察總部發個電報。”

邁克羅夫特轉身向我說道:“我們家歇洛克的精力是最充沛的。你一定要想方設法查清案子。如果有什麼好消息,請告訴我。”

“一定,”我的朋友從座位上站起來回答,“我一定會告訴你,也會告訴梅拉斯先生。梅拉斯先生,如果我是你,在這段時間內一定會加倍小心。他們看見啟事,就會知道是你泄密了。”我們步行往家走,福爾摩斯在一家電報局發了幾封電報。

“華生,你看,”福爾摩斯說道,“邁克羅夫特經常會把案子轉到我手中,我經手的許多案子就是這樣的。我們剛剛聽到的問題,答案是唯一的,但很特別。”

“你有信心偵破嗎?”“啊,當然有信心。我們已經了解了這麼多情況,其餘的情況也會查明的。如此還不能解決那才怪呢。你對剛才的事一定也有自己的見解。”“對,不過還不太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