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失蹤的中衛(2 / 3)

“他體格十分健壯。”

“他生過病嗎?”

“一天也沒有病過。不過他的脛骨被踢傷過,還有膝蓋由於滑倒而摔傷過,可這都不能算是病。”

“也許他不像你想得那樣健壯。我想他可能有難言的疾病。如果你允許,我想把這桌子上的一兩份材料帶走,以備將來調查時用。”這時我們忽然聽見有人著急地喊:“等一下,等一下!”我們抬起頭來,看見一個古怪的小老頭,在門口顫巍巍地站著,他穿著已經泛白的黑色衣服,戴著寬邊禮帽,係著白色寬領帶——看上去就像個土氣的殯儀館的工人。盡管他衣衫襤褸,樣子滑稽,但他說話的聲音卻又急又脆,使我們感到吃驚。他問:“先生,你是誰?你有什麼權利動這些東西?”

“我是個私人偵探,我在調查他失蹤的原因。”

“你是偵探?誰請的你?”

“這位先生,斯道頓的朋友,他是蘇格蘭場介紹給我的。”

“先生,你是誰呢?”

“我是西瑞利·歐沃頓。”

“那麼,是你給我拍來一封電報嗎?我是蒙特·詹姆士爵士,是乘倍斯瓦特公共汽車匆忙趕來的。你已經把案件委托給這位偵探來辦了嗎?”

“是的,先生。”

“你也準備付錢嗎?”

“如果我們能夠找到我的朋友高夫利,毫無疑問是會付錢的。”

“可是如果找不到他呢?”

“如果這樣,他家一定會……”

這個小個子老頭兒尖聲喊道:“先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不要想得到我一個子兒——一個子兒我也不給。偵探先生,你明白了嗎?我是這個年輕人唯一的親人。但是,我告訴你,我不負任何責任。就是因為我從來不浪費毫無意義的錢,他才有得到我財產的可能性,但我不想讓他現在就繼承我的財產。你剛才翻動了這些文件,我可以告訴你,裏麵要是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你可要負全部責任。”歇洛克·福爾摩斯說:“先生,可以按你說的辦。同時我要問你,對於這個青年的失蹤,你有責任沒有?”

“沒有,先生。他老大不小了,完全可以照顧自己,他自己不能管住自己,這是他的愚蠢。我不負這種責任。”

福爾摩斯眨了眨眼睛,用嘲諷的口吻說:“我十分明白你的意思,但有可能你並不了解我。人們一直認為高夫利·斯道頓是個窮人。他被劫持,那不會是因為他自己有財產。蒙特·詹姆士爵士,因為你十分富有且名聲在外,極其可能是一些強盜為了你的住宅、財寶等等,而劫持了你的侄子。”這位令人厭煩的客人麵色變白了,恰好和他的白色領帶相互映襯。

“天啊,真可惡!世上竟有這樣喪盡天良的壞蛋!高夫利是個好孩子——一個頑強的孩子。他決不會出賣他叔叔的。我今天晚上就把我的財物送到銀行去。偵探先生,我請求你無論如何一定把他安全地找回來。至於錢嗎,五鎊、十鎊的您盡管開口。”

這位高貴的守財奴,就算他沒有這些銅臭味也不會為我們幫上一點兒忙的,因為他對他侄子的生活一無所知。我們支走了蒙特·詹姆士爵士。我們唯一的線索全在那份殘存的電報上。於是,福爾摩斯拿起一份草稿,去尋找有關的線索。歐沃頓也去找他的隊員商量如何渡過這個難關。

郵電局就在旅館附近,我們走到郵電局門口,福爾摩斯說:“華生,我們可以試一下。當然,如果有證明,我們就可以查對存根,可是現在弄不到證明。我想郵局很忙,轉眼就會忘了我們的長相的。我們冒一冒險吧。”

他對格柵後麵的一位年輕婦女神情坦然地說:“麻煩您一下,昨天我在這兒拍的電報好像沒在後麵寫上名字。因為我沒有收到回電,請您幫助我查找一下好嗎?”

她問:“你是什麼時候拍的?”

“六點過一點。”

“拍給誰的?”

福爾摩斯把一個手指放到嘴唇上,並且看著我,表示不讓我說出。然後,他信心十足地壓低聲音說:“電報上最後的幾個字是‘看在上帝的份上支持我們’。回電對我來說十分重要。”

這位年輕婦女抽出一張存根。她說:“就是這張。上麵的確沒有名字。”然後,她把存根平鋪在櫃台上。福爾摩斯說:“難怪我沒有收到回電。哎呀,我太蠢了!早安,女士,否則我真不知道我錯在哪兒了。”等我們走到街上的時候,福爾摩斯一麵搓著手一麵格格地笑了。

我問:“怎麼樣?”

“進展神速,華生,我計劃了七種可以查詢那個電報存根的辦法,但我沒想到如此不費吹灰之力,一試就成功。”

“你得到了什麼情況呢?”

他說:“我知道了從哪兒著手。”他叫了一輛馬車,去帝國十字街火車站。

“我們去的地方很遠嗎?”

“是的,我們要去劍橋一趟,好像所有表現出來的跡象都跟劍橋有關。”當我們的馬車駛過格雷飯店大路的時候,我又問道:“你如何看斯道頓的失蹤?我們辦的所有案子中還未有動機不明的。你並不認為劫持斯道頓的目的在於想得到他的闊叔叔的錢吧?”

“親愛的華生,我承認,我並不那樣認為,當時我突然想到這一點,是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引起那個令人厭煩的老頭子的興趣。”

“的確隻能這樣說,不過,實際上你是怎樣想的呢?”

“我可以談兩點。我們要看到,事情發生在這場重要比賽的前夕,而且涉及到一個關係全隊勝負的隊員。當然,這兩個因素可能是巧合,不過倒十分有意思。在業餘比賽中不準下賭,但在公眾中有人在場外打賭,就如同馬場的流氓在賽馬上下注一樣。還有一個理由是顯而易見的,這個青年雖然現在沒有錢,但他將來的確要繼承大筆錢財,扣留他是為了獲得贖金,這也是極其可能的事。”

“這兩種說法全不能解釋電報的問題。”

“是的,華生,電報仍是我們首要解決的難點,並且我們也不應該將注意力分散,去劍橋正是為了搞明白打這封電報的目的是什麼。我們現在還搞不清楚該怎樣偵查,不過一定要在天黑以前了解個大概。”

當我們來到古老的大學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福爾摩斯在火車站叫了一輛馬車,朝著萊斯利·阿姆斯昌大夫家駛去。幾分鍾後,我們的馬車駛進一條繁華的街道,停在了一幢氣派非凡的房子前。一個仆人把我們領了進去,我們等了好長時間才被引到診療室,這位大夫坐在桌子後麵。我以前沒聽說過萊斯利·阿姆斯昌的名字,這說明我和醫學界人士聯係得太少了。現在我才知道,他不僅是劍橋大學醫學院的負責人之一,而且在整個歐洲都很出名,是個在很多學科都很有造詣的學者。一個人即使不知道他的光輝成就,看到他時也一定會留下很深的印象:方方的胖臉,濃濃的雙眉,陰鬱的眼睛。倔強的下巴像是用大理石雕刻出來的。在我看來阿姆斯昌大夫是個性格陰沉、頭腦清醒、心腸冷酷、善於克製、肯吃苦而且很難對付的人。他手中拿著我朋友的名片,抬起頭來看看,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我聽到過你的名字,也了解你的職業——我非常不喜歡這種職業。”

福爾摩斯平和地說:“這樣你便在無形中支持了國內的每一個罪犯。”

“您致力於製止犯罪,社會上每個通情達理的人都會協助您的,不過,我深信這是警察的任務。可你的所做所為卻常常惹人反感,你刺探個人隱私,並把這些不應曝光的事宣揚出去,有時還會打攪工作比你繁忙得多的人,比方說,現在本應是我寫論文的時間。”

“大夫,你的話也許沒錯,可是事實將會證明我們的談話比你的論文更重要。我可以順便告訴你,我所從事的職業與你所反感的完全相反,我們盡力保護個人隱私,流傳出來的事情正是警察手中的事情。我就像一支非正規的先鋒隊,走在正規軍的前麵。我來是向你了解高夫利·斯道頓先生的情況的。”

“他出事了?”

“你認識他嗎?”

“他是我的好朋友。”

“你知道他失蹤了嗎?”

“真的嗎?”大夫肥胖的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

“自從他昨天夜裏離開了旅館後,就再無任何消息。”

“他一定會回來的。”

“明天將要舉行大學橄欖球比賽。”

“我不喜歡這種孩子式的比賽,我隻關心斯道頓的一切,我喜歡他,我可不管什麼橄欖球比賽的事。”

“我正在調查斯道頓先生的情況,所以前來求助,你知道他的情況嗎?”

“我一點都不知道。”

“昨天以來你有沒有見過他呢?”

“沒有。”

“斯道頓先生身體十分健康嗎?”

“特別健康。”

“他生過病嗎?”

“從來沒有。”

福爾摩斯拿出一張單據擺在大夫眼前,說,“那麼,請您解釋一下這張十三個畿尼的收據,是斯道頓上月付給劍橋的阿姆斯昌大夫的。這是我從他桌子上的文件中找到的。”大夫氣得臉一下子漲紅了。“福爾摩斯先生,對此我沒必要回答你。”福爾摩斯把收據又夾在他的筆記本裏,說:“要是你不願意私下解釋,你就等著當眾解釋的一天。我已經告訴過你,別的偵探必定會傳揚出去這件事,而我可以遮掩下來。如果你是個聰明人,你就應該告訴我一切。”

“我什麼也不知道。”

“斯道頓在倫敦給你寫過信嗎?”“沒寫過。”福爾摩斯不耐煩地歎了一口氣說:“唉,郵局的事又來了!昨天晚上六點十五分,斯道頓從倫敦給你發來緊急電報,這個電報跟他的失蹤密切相關,可你竟沒收到,郵局太不像話了,我馬上去找他們問個明白?”阿姆斯昌大夫突然從桌子後麵站了起來,由於生氣,他的黑臉漲得紫紅。他說:“先生,勞駕,你請回吧,請轉告你的當事人蒙特·詹姆士爵士,我不願意和他以及他雇用的私人偵探有任何瓜葛。先生,不必再說了。”他憤怒地搖了搖鈴。“約翰,送客!”一個肥胖的管家繃著臉把我們送出大門。我們到了街上,福爾摩斯笑起來了。

他說:“阿姆斯昌大夫脾氣倔強,我看隻有他最適合於解決著名的學者莫阿蒂大夫留下的難題。華生,在案件調查清楚以前我們不能離開這個陌生的小城。阿姆斯昌家對麵的那個小旅館很適合我們住,你去訂一間臨街的房間,再買一些東西晚上用。我利用這個時間做些調查。”

福爾摩斯晚上九點才回到旅館,顯然這次調查用的時間比他預計的要長得多。他滿身塵土、神情沮喪地走了進來,由於饑餓和疲勞他臉色顯得很蒼白。吃過桌子上冰冷的晚餐之後,他點上煙鬥,正要像以往發生困難時一樣發表他幽默而又富有哲理的見解的時候,行駛的馬車聲使他站了起來。我們同時向窗外望去,隻見在煤氣燈的光亮下,一輛四輪馬車,由兩匹馬拉著,停在了大夫的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