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不像延吉,那沒有雪。天灰蒙蒙的,根本看不出是陰天,還是晴天,劉飛揚從火車上下來的時候,好像突然走進了一場惡夢。“陌生、恐懼、孤獨、無助”一股腦的湧上心頭。
“一、二、三、四”響亮的番號就像過年時燃放的炮仗一樣,震得劉飛揚兩耳一陣轟鳴。這支隊伍的衣著打扮、士氣狀態無不顯示著威嚴、莊重。劉飛揚知道他們都是新訓班長,那一排鮮亮的紅肩章璀璨奪目,在原本很不被劉飛揚看中的陽光下,晃得他睜不開眼。
劉飛揚瞪著他那雙誠慌誠恐的眼睛,在最短的時間內為每名班長都相了麵,除了三個長得凶神惡煞點外,其餘的看起來倒還算溫和。有一個家夥長得最嚇人,老遠一看就像一隻黑熊,圓圓的臉就跟子彈底座一樣,圓得很有力。黑臉盤上,一雙大眼睛向外鼓著,長長的耳朵支楞著,一咧嘴,兩排並不整齊的大白牙咬在一起陰森森的。
慶幸的是劉飛揚沒有落在“黑熊”的手裏。他被分到了五班,班長是個矮個子,比他還短一截,很胖,很富態。肉乎乎的臉蛋上嵌著兩個小酒窩,走起路來一蹦一跳,就像他送給李薇的那個洋娃娃似的。班長是四川人,方言很重,而且舌頭老伸不直。他自我介紹說:“我叫楊勝。”劉飛揚卻聽成了“找事兒”,“這名字好記!”劉飛揚暗自好笑。
在劉飛揚的印象中,部隊是很冷酷、很嚴肅的地方,甚至連說話都得掌握分寸,電視上不都是這麼演的嗎?!
但當他踏進五班的門檻後,這種想法就改變了,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幸福感。先前來的一批新戰友一股腦地跑過來,從他身上接過行李和背包。一個長得白白淨淨、細眉大眼像大姑娘一樣的家夥遞給他一杯水,衝著他笑笑說:“老哥,喝點水吧!”的確是渴了,劉飛揚端起水杯,一揚脖“咚咚”兩口就把水幹了,深吸一口,五髒六腹都暖洋洋的。東北方向的兵是最後一批,與劉飛楊一起被分到五班的老鄉叫黑磊,聽說在武裝部呆過。此時,班長楊勝拍了拍手,說:“都站成兩列,老規矩,相互作一下自我介紹。”
看來,多當一天兵就是不一樣,班長的話音一落,那幾個家夥已經站成了兩排,兩隻手扣在大腿上緊緊的,胸脯拚命的挺著,臉上的青筋爆漲。黑磊很識像,幹淨利索的和他們站到了一起,劉飛揚卻還傻嗬嗬的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通過相互介紹,劉飛揚對班裏的十一名戰友多少都有了點了解,五個河南的,兩個山東的,三個東北的。
後來,劉飛揚給班裏的十名戰士各起了一個外號,分別是:蟈蟈、蛐蛐、座山雕、王有才、劉老根、小猴子、香蕉、烤鴨、耗子、巧克力。大家都嚷嚷著,私底下叫外號,顯得親切,楊勝一高興對照外號還點了一次名,讓劉飛揚極度興奮的是他給黑磊起了一個絕對經典的外號“巧克力”,看著黑磊漲紫著臉答“到”的表情時,他心裏樂開了花。
楊勝點完名發現劉飛揚還沒有外號,就向大家征求意見,那個長得像姑娘一樣的家夥叫王有才,他操著濃重的河南口音說:“差撬!”
“啥意思?”劉飛揚直到複員都不知道“差撬”是啥意思。
“‘差撬’就是傻子,類似於你們東北常說的‘二’。”多少年以後,一個河南人終於為他解開了謎底。
如果說,讓劉飛揚記憶最深的還得是到部隊吃的第一口飯,麵條。端上來的麵條往桌子上一放就是一鍋麵糊,裏麵倔強的裹著幾塊西紅柿,明明聞到了雞蛋的味道,卻是“隻聞其味,不見其蹤”。盛到碗裏立馬成了一坨,劉飛揚用筷子使勁的攪著,沒曾想一不小心,碗裏的麵全都飛到了對麵黑磊的臉上,劉飛揚瞪大了眼睛,他終於看到雞蛋了,就在黑磊的鼻子上,好大一塊。
黑磊一激靈,“鐺”把碗拍在了桌子上,一指劉飛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