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飛揚不是故意的,況且的確是自己不小心惹了人家,顯得理虧,當著眾人的麵隻好向他賠禮,大家夥都七嘴八舌的勸,楊勝一邊拉著黑磊去洗臉,一邊說:“沒事,沒事,不是有意的,大家都是兄弟。”
黑磊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一眼劉飛揚。劉飛揚沒想到,這個人這麼狂妄,自己已經低聲下氣的認了錯,他還不依不饒的,一臉的苦大仇深。再看其它的戰友都小豬搶食一樣“哐哐哐”的吃著麵條,不一會,麵條盆見了底,那個長得跟姑娘似的王有才把碗都舔得油光錚亮。
這著實是難得一見的風景,在劉飛揚的新兵連歲月裏,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吃饅頭的時候,大家夥爭先恐後的把不鏽鋼餐盤裏裏外外擦得幹幹淨淨,根本不用洗。看到這,他終於忍不住笑了。記得五歲那年,他爺爺在世時,端著玉米麵粥,手裏攥著大煎餅卷小蔥,熱淚盈框的說,以後我要能天天吃上這飯就知足了。十歲那年他老爸端著白米飯,手裏攥著幹豆腐卷肉絲,情緒激昂的說,以後我要能天天吃上這飯,我就知足了。十五歲那年,他自個端著蛋炒飯,手裏攥著羊肉串,滿腹牢騷的說,什麼破飯,天天吃!
讓劉飛揚羨慕的恐怕隻有王有才了,王有才的口袋裏總有吃不完的花生,就是那種外麵裹了一層糖皮的油炸花生,讓人一看就流口水那種。經常可以看到王有才在訓練或者搞衛生的時候,“吧嘰、吧嘰”的偷偷的嚼,時間一長,大家都知道了。班長就到他的兜裏翻,這時候王有才很狡猾的把花生拿出來主動上交,於是五班的兄弟就有了口福。王有才一副大人大量,無所謂的樣子說:“吃吧,吃吧,這個不錯!”
在劉飛揚看來,王有才的確是一個很幽默的人,是五班的開心果。不像黑磊,一天到晚,就是一張巧克力般黑的臉,一到訓練場上,玩了命的折騰,好像誰拆了他家房子,他要立馬找人家報仇似的,班長有時也逗他笑,可黑磊那一笑,比哭還難看。
新兵連的晚上沒什麼事,除了學歌就是學條令,相比之下,還是唱歌更受大家夥的歡迎。劉飛揚學的第一首部隊的歌曲是“軍中綠花”,楊勝用著他那口夾雜著四川口音的語調唱得如癡如醉,聽得班裏的兄弟們眼淚汪汪。劉飛揚聽了也想哭,也許是那句“待到慶功時在回家,在來看望好媽媽”給惹的,不過孫明比他哭得還傷心,劉飛揚知道,讓他傷心的是那句“家中有位好姑娘,我時常夢見她”,孫明入伍前剛結識一位女友,現在正處在熱戀期,兩個人沒事就電話傳情,經常可以看到孫明一個人淩晨四點多鍾披著大衣在角落裏用IC卡給他的溫柔打電話。文化並不高的孫明居然有寫日記的習慣,他說,是寫給溫柔的。劉飛揚偷偷的看過,裏麵的語言是極其的肉麻,酸得不得了,什麼想死你了,愛死你了,真想抱抱你之類的語言比比皆是。從那以後,他最佩服的人就是孫明,像這麼癡情的男人真是少見,劉飛揚似乎也找到了知已。“李薇和溫柔”自然而然的成了這兩個大男人茶餘飯後所津津樂道的話題。
“軍中綠花”唱膩了,沒人想哭了,楊勝就變著法逗大夥笑。他往前麵一坐,看著坐在最前麵的王有才說,你給大家唱一個。
王有才用著他那厚重的河南腔調羞澀的說:“俺不會。”
楊勝的娃娃臉,當即擰成了天津大麻花,上去掐住王有才的臉蛋,晃著他的腦袋說:“扯乎!你沒事就唱‘小薇’,你以為我聽不見?”
大家都“撲哧、撲哧”的笑。原來王有才最喜歡“小薇”這首歌了,當兵來的時候,帶了兩本有“小薇”這首歌的磁帶,沒事就看見他坐在馬紮上從棉襖兜裏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張買磁帶時贈送的歌詞,嘟嘟囔囔全神貫注的哼哼。閑時哼哼,忙時也哼哼,開會的時候哼哼,學條令的時候還哼哼,楊勝那次是真急了,一把搶過王有才手裏的歌詞,“卡卡”撕成七八半,都以為王有才會哭會鬧,可人家臉不紅也不白,閉著嘴,晃著腦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大家想這回再也聽不到王有才念經了,可誰也猜不到,王有才又不知在哪弄出一張歌詞,照樣哼哼,不過這回是偷著哼哼。最終還是被楊勝給發現了,歌詞的下場是一樣的,楊勝的意思是,有本事,你在給我弄一張!王有才不愧是王有才,他的日記本頁頁都抄著“小薇”的歌詞,楊勝隻好投降。氣得他騎在王有才的身上,連掐帶擰:“他個老子的,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