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朱爺驟然咆哮起來。
“你出去看看,你出去看看……”一瞬間,黎叔的身子突然倒下去。或者說,他的身體因為被無形無影的利刃割裂,分解為無數塊,所以無法站立而猝然坍落。
同時,他的聲音仿佛也被劈裂了,自己一個人說話,空氣中竟然出現了和聲與回聲:“去看看……去看看……看看……看……”
下意識的,丁峻橫跨一步,把方晴擋在身後,免得黎叔的血汙濺落到她身上。
所有人向後退,雖然都極力控製,但每個人的深呼吸聲彙在一起,仍然是相當驚人。
黎叔的頭齊著脖子被豎向斬為三塊,左耳至左眼正中是一塊,右耳至右眼正中是一塊,剩餘的為另一塊。他的雙臂、雙腿、軀幹各被斬為三塊,一個人變成了三頭、三身、六臂、六腿。
鮮血沿著木桌上的紋路彎彎曲曲地流淌著,繪成了一幅古怪之極的抽象畫。
不知過了多久,最先從駭然中清醒過來的石妙手低叫:“這是……三頭六臂咒,是古波斯人的咒術!”
方晴在丁峻身後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在他後背上快速地寫:“大麻煩。”
這的確是大麻煩,他們在這裏合謀對付古格來的催命使者,殊不知對方已經先期抵達,潛伏在托林寺外圍,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兩名高手,對石妙手做了當頭棒喝。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表情沉重的赤桑嘉措慢慢地走向桌子,凝視著血泊中的屍體。
他此時念誦的是藏傳佛教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咒語源於梵文,象征一切諸菩薩的慈悲與加持,內涵豐富,奧妙無窮,至高無上,蘊藏了宇宙中的大能力、大智慧、大慈悲。
當他念到十幾遍時,夜風逐漸驅散了屋內的血腥氣,也令眾人的情緒慢慢安定下來。
“我出去。”他說。
托林寺遠在藏西,修行條件艱苦,沒有一位僧人體型胖大。所以,這位修行者的身體極瘦,露在僧袍袖子外的手掌、小臂皮包骨頭一般,但他身體裏蘊含著的勇氣,卻令朱爺等人汗顏。
沒有人應聲,連石妙手都閉了嘴。能將人瞬間斬為十幾塊的快刀是無法以人力抵擋的,並且黎叔是逃進來之後才身體分裂的,唯一的解釋就是——殺人者的刀太快了,黎叔中刀在先,極度恐慌下自己並未意識到已遭重創,直到那傷口裂開,才驟然間斃命當場。
“我也去。”丁峻說。
方晴愕然,揪住丁峻的衣角。
“有些事,總要解決的。”丁峻向前一步,不動聲色地擺脫了方晴的手。
赤桑嘉措看著丁峻,黑瘦、冷硬的臉上慢慢地浮出了一絲笑意:“年輕人,你不怕死嗎?”
丁峻搖頭:“我當然怕死,隻是這件事必須要解決。”
赤桑嘉措也搖搖頭:“勇氣可嘉,但不足取。”
丁峻淡然一笑:“大師,世間一切,大事小事,事在人為。”
方晴跟上來:“丁先生,我陪你去。”
火神也一步跨出來:“嘿嘿,我也去湊湊熱鬧,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裝神弄鬼?”
丁峻張開手臂,攔住方晴和火神,緩緩地說:“大兵不動,斥候先行。我去探路,沒事,你們再跟來。”
他曾經過極其嚴格的軍事訓練,對待每一次戰鬥都采取“搏虎全力、搏兔亦全力”的準則,隻有全力以赴,才能保證一擊必殺,之後全身而退。戰爭是會死人的,敵人、己方都將有死傷,所以像火神那種參戰態度,已經是兵家大忌。
“那把我的槍給你用,怎麼樣?”火神摘下了背後的盒子。萍水相逢,他能將防身武器放心地交給丁峻,已經是給出了最大的麵子。
丁峻搖頭:“謝謝你,暫時還用不到。”
夜色是那麼深,霧氣是那麼重,以至於丁峻一踏過門檻,便覺得世界變成霧蒙蒙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了。
他索性關了手電筒,向著小院門口慢慢踱步。如果他是殺人者,一旦得手,就會潛伏在大門口附近,隨時觀察情況,做好撤退準備。
“我在典籍上看到過,古波斯人有一種幻術,可以讓人瞬間隱身,任何人都找不到。近代一位著名的魔術師,就曾從隱居的幻術師那裏學到了這種秘術,之後創造了十幾種震驚世界的魔術。準確來說,他並非是在變魔術,而是使用秘術蠱惑觀眾的視覺。”赤桑嘉措的聲音從側麵傳來。
暗夜拉近了兩人的心理距離,丁峻覺得,這個滿臉嚴肅的老僧此刻的語氣也和緩了許多。
“我知道大師指的是誰。”丁峻簡潔地回答。
那位魔術師表演過的最著名魔術,是數秒鍾內將一架飛機隱藏起來。還有一次,他則是橫穿長城,令中國大陸的千萬名觀眾尖叫不休。他是全球範圍內百年來最成功的魔術師,獨樹一幟,天下無雙。
“幻術無解,除了幻術師本人,誰也不了解其中的內幕。”赤桑嘉措又說。
丁峻停步,環顧十步之內的情況。霧太濃,這已經是視野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