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慢慢地舉起雙手,看著麵前這十幾個麵目黝黑、身材矯健的特種兵。
“是日本人?”一個小隊長模樣的男人緊盯著林軒的臉,旁邊一人隨即垂下衝鋒槍,搜查林軒的身體。
林軒可以用俄語熟練對話,但這時候他知道對方精神高度緊張,一旦言差語錯,就等於是給了對方開槍射擊的理由。於是,他隻高舉雙手,做出茫然的表情,木訥地望著那男人。
“日本人?”那男人換成了日語,見林軒仍然無動於衷,遂改用中文,“中國人?”
林軒不回答,但耳中聽到,暗門那邊已經沒了槍聲。很顯然,特種兵小隊已經被男人屠殺殆盡。
特種兵隻是人類戰士中的精英,而那人卻身懷秘技,可以空手刺穿僧人的頭骨,殺人手段之犀利令人不寒而栗。
“慚愧!”林軒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
他撤出來關閉暗門也是無奈之舉,因為在一對一單兵對決的情況下,他根本沒有把握擊敗對方。
“搜索每一具屍體,重點對照元首的麵部特征,這裏肯定有密道,小心有德國槍手躲在暗處!”那男人揮手下令,所有人立刻散開。
“如果僧人的話是真的,而地下又沒有暗道,那麼秘密一定藏在椅子裏——”林軒的眼角餘光偷偷瞥著那把轉椅,考慮要不要瞬間擊倒這些特種兵,把椅子翻過來檢查。
照他的推斷,椅子裏能藏下一個開關或者遙控器,但絕對藏不下“大殺器”。
自始至終,就沒有人見過“大殺器”的本來麵目。二次海灣戰爭前,聯合國曾經派遣了多支核查小組進入伊拉克的幾大軍事重鎮,仔細篩查,依舊一無所獲。也就是說,直到紅龍被送上絞刑架,世人也沒見到五角大樓所說的“大殺器”影子。
“你,看這個!”那男人拿出一張兩寸黑白照片,舉到林軒眼前。
照片中是納粹黨魁和他的情人愛娃,應該拍攝於很多年前,因為那時候兩人非常年輕,臉上還都帶著溫和善良的微笑。
人之初,性本善,沒有一個人生下來就是邪惡的,一切人類的特殊屬性都是後天逐步添加的,受環境影響極大。
蘇聯特種兵的目標是黨魁,或刺殺,或挾持,那樣就可以迅速解決戰鬥,占領柏林城。
林軒看著照片,心裏想的卻是剛剛跟僧人、那人一起討論過的“黨魁並不存在”的話題。
自古“兵不厭詐”,很多曆史戰爭實例中,一方主將身亡後,部下秘不發喪,詐稱主將仍然健在,就能震唬住敵人,大批人馬全身而退。
可以想象,如果在二戰中期黨魁就重病或者死亡,則納粹部隊立刻成了沒頭蒼蠅,戰鬥力迅速降至冰點,全成了盟軍的杯中酒、盤中餐。這一點完全可能,因為盟軍針對黨魁的刺殺每天都在醞釀發生,還有猶太人自發組織的“聖杯盟”地下行動隊,亦隨時閃現,以飛蛾撲火之勢襲擊納粹老巢。
基於這種目的,一旦黨魁遇襲身亡,納粹將一個假的“黨魁”推上演講台,是完全可行的變通手段。
林軒轉過身,指著黨魁橫屍的位置,但嘴裏依舊不出聲。
那男人放棄林軒,幾步衝過去,俯身觀察黨魁的屍體,同時不斷地看手裏的照片,以做到萬無一失。
“就是他,太好了!”那男人用俄羅斯語大叫。
其餘特種兵立刻圍攏,爭著看照片,仔細跟黨魁遺體的五官做對比。
林軒看著這一切,忽然覺得滿懷都是濃重的悲涼。
手刃納粹黨魁的特種兵必定能獲得斯大林的嘉獎,還有一筆高額賞金,回國後也將成為數百萬蘇聯紅軍頂禮膜拜的對象,可謂是魚躍龍門,非同凡響。在漫長的曆史中,人類也是憑這種以殺止殺、慘無人道的殺戮作為上位手段,越是殘酷的戰鬥中,越容易湧現出超級英雄。
這就是人類的生存之道——用別人的鮮血染紅自己頭上的頂戴,殺人越多,越是好漢。
殺人的人,總有一天會被別人殺;就算不被殺,到了老年回頭看自己一生的時候,也會後悔輕易就攫走了另一個同類的生命,這是極不道德的事,必將受到心靈的譴責,直到閉眼的最後一刻。
他回憶起自己剛剛加入組織的時候,年輕、血性、衝動、好勝,在西班牙、北非執行的幾次危險任務,都是以大獲全勝收尾。在那個過程中,死於他槍下、刀下的敵人不計其數。他並不以此為恥,反而以此為榮,認為自己是掌控別人生命的霸權者,總有一日會坐上組織老大的位置,憑著自己的能力呼風喚雨,造福全人類。
現在看來,那都是無意義的。
對於人類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是生命,失去了生命,再有多少錢也沒用了。二戰埋葬了太多年輕子弟,是全人類的大劫難,當他有機會身處其中時,務必要減少殺戮,多一些對人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