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柳白突然哽咽起來。
“如果有困難,就不必說了。”林軒有些於心不忍。
柳白和她的父親都有著很高的社會地位,有些隱私性的東西連最高明的狗仔都拍不到,一旦要是主動暴露出來,都將成為他們的命門。推而廣之,世界上任何人都有不願意別人知道的弱點,難以啟齒,羞於表達。
“到了這時候,還有什麼值得隱瞞的呢?你看我的手臂。”柳白將兩隻袖子都捋到手肘,展示給林軒看。
她的手腕寸關尺到肘部這不到一尺長的皮膚之上竟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墨點,全都針尖大小,就像是被人用墨針細細地刺過了一樣。她的皮膚極白,仿佛一張質地致密的蘇州雪繡,那針尖又極黑,如同世間最純正的徽墨研磨而成的極濃墨汁。兩下對比,白的更白,黑的更黑,一望之下,怵目驚心。
林軒是精通醫道的人,隻看了手臂,已經知道柳白得的是什麼病。
“是蠱。”林軒點頭。
蠱是一種工培養而成的毒蟲,起源於隋朝南詔國(今雲南南部、越南北部一帶),雲貴苗疆之人養蠱成風,極其擅長巫術和製蠱。另據傳說,放蠱是我中國古代遺傳下來的神秘巫術,十九、二十、二十一世紀以來,湖南湘中及湘西一帶的梅山教蠱術傳得更加厲害,幾乎到了談蠱色變的地步。
柳白一捋起袖子,那四個男人臉上都現出悲憤之色。
蠱等於是最陰毒的暗器,中蠱的人至死都不知道到底是被誰害死的,做鬼也隻能是一隻糊塗鬼。
“對啊,是蠱,並且是一種幾乎無法可解的蠱,除非是下蠱的人自動站出來替我解蠱。隻不過,對方一出手就用了‘苗疆絕戶蠱’,不留任何緩和餘地,那麼他也不可能替我解蠱。更何況,這種蠱的解除方法很悲慘,下蠱的人必須自己吞下那條蠱蟲,將蠱毒轉移到自己身上,才能解決我的痛苦。”柳白放下袖子,淒淒慘慘地說。
林軒知道,那種蠱雖然出自苗疆,但準確來說,卻是從春秋戰國時期的墨家傳承下來的。在“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年代裏,墨家與其它大小數百門派遭受當權者迫害,被迫解散門徒,隱入民間。這種悲慘的遭遇也改變了墨家子弟的心性,變得心地狹隘,含眥必報,並且即使是為了無關緊要的小事,也要置對方於死地。
“事情一牽扯到苗疆故事,就真的很難解決了。”林軒此刻隻能實話實說,而且他確信,今時今日,柳白也知道這種蠱無解。
任何一個中蠱的人,在發病之初,必定會求治於中醫、西醫、異術師、陰陽師,到了最好才會醒悟過來,認識到“蠱”是無法被醫治的,隻能由更高明的人將其驅逐。可惜的是,蠱的傳播方式隱蔽而怪異,不同教派煉蠱師之間根本沒有文字、語言上的交流,故此誰都不清楚朋友、敵人、同行使用的到底是什麼煉蠱方法,解蠱驅蠱就更無從談起了。
簡單說,蠱在華裔世界中的地位相當於上古時代的巫醫,既原始荒誕,又歹毒致命。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遠遠避開那些煉蠱師,不迎不拒,方能相安無事。
“所以,我隻能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你身上。”柳白說。
“我?”林軒不自禁地搖頭苦笑,“我想幫你,但這事的確是太難了。”
陰影中那男人低聲說:“林先生,以你的才華,在當今的異術師世界裏至少能排在前十位。你做不了的,其他人更是想都別想,這也正是‘大帝’選中——”
他意識到失言,突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