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常年居於雪山之巔,走上一段也適應了,雖有些冷,難受的也不過是扭傷的腳,並不像祁遊樂那般凍得顫顫發抖,這一灼一寒,若是底子不好,怕是撐不了多久的。
季然有心幫她們,苦於自己唯一能給的外衣在救人時,被吹的不知去向,張了張口,隻道一句快到了。
兩人寬的青崗石山道,忽陡忽緩,蜿蜒而上,瀟瀟見路麵倒是極幹淨的,便知這裏****有人打掃了。
他口中的齊雲樓,就是這丫頭原本要帶她去瞧熱鬧的地方吧,瀟瀟不動聲色的探手上前,去抓那緊跟在季然身後,以借他來稍擋寒風的一人。
祁遊樂抽著鼻子,一心一意跟著季然筆直的步子往上走,倒不是故意不理她,隻是渾身已被這山巔淩冽的寒氣裹住,她若在此駐足,怕是再也動不了了。
所幸這山路沒耽誤她們太多的時間,天色盡暗不久,那被雪洗刷過無數次的青石上已經印出微微晃動的光影了。
齊雲樓,到了。
這樓除了地處險要,淩於崖尖,乍看之下,與一般的樓閣並無二致,井傒式的三層建築,隻是周圍環著配了刀劍的侍從,平添了幾分戾氣。
裏麵,卻傳來幾名男子的高談闊論之聲,隱隱約約,夾雜著妙齡女子的幾句笑語,季然上前喚了門側的一人說了什麼,那人便疾步往裏去了。
他既立在門外未作請,瀟瀟也不敢妄進,誰知道裏麵是怎樣一番情景。
祁遊樂忍了片刻,忽拉了她一把,“這樣久站著,你如何受得?”
隻一句,就叫瀟瀟的心暖融融的了,虧得這瘋丫頭凍成這樣,還惦著自己腳上的傷。
她這聲音說小不小,抱怨的這般明顯,本就有意讓那帶路的人聽,季然當是往心裏去了,朝兩人稍一欠身,麵露難色,“怠慢了二位姑娘,隻是,要進這齊雲樓,是需要邀帖的,不巧我那帖隨了火去,眼下隻盼我師父出來略作引薦,還請二位姑娘在此稍待。”
說到底,還是她倆害得他也一塊兒陪凍,祁遊樂聽得不樂意了,剛想說什麼,瀟瀟就抓了她手來回搓,麵上與季然騰出些許歉意,瞧著瑟瑟發抖的她柔聲暖語道,“你這手冷的跟冰似得,就別為我分神了,顧著點自己,季公子讓我們等著,我們便等著。”
祁遊樂狐疑的瞧了她一眼,大概是聽不得她這般做作的話,雖任她取著暖兒,嘴上也叨咕著,“還沒我手暖和,分明是占我便宜……”
瀟瀟雖與師父久居世外,門派上的事不常聽,可稀奇古怪的事兒,師父倒是樂於跟她說說的,有曾說過齊雲樓嗎,瀟瀟細想著。
“徒兒,你這身衣服是怎麼回事,這,這成何體統!”兩人抱團兒取著暖,並未注意從門內閃出來的一人,與隻著了中衣且有些狼狽的季然勃然大怒道。
此人挽髻,穿的,竟是一身莊重肅穆的玄青道袍!
瀟瀟一下就傻了,繼和尚廟沒和尚之後,這橫豎也不像道觀的地方,居然請來了道士。她聽見的那幾聲,或許是尼姑,難不成是要開個什麼辯法大會?如此推斷著,瀟瀟便不想進去了。
祁遊樂撲哧一聲就笑了,指著季然道,“從我見他,他就這樣衣衫不整的在崖邊晃,想是從哪出來的,這般的失了禮儀,原是位道長,失敬失敬。”
某人譏笑之時還作勢真合手佩服了一把,瀟瀟怎會聽不出來她這番添油加醋的話,隻是為了報複他讓兩人吹了半夜冷風,便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稟師父,徒兒本是去了月塚,不意尋得飛瀑,一時興起,妄動之餘,身上衣物未及拾撿,請師父責罰,”季然半跪著恭敬回道,一雙明目熠熠生輝,快速掃過隻顧看熱鬧的二人,聲線一沉。
“但請師父收留她二人暫入齊雲樓,適才徒兒經過崖邊,見索橋踏板已被焚毀,兩位姑娘無處可去,便妄自帶來此處,懇請師父收容。”
道袍長者望他不起,便知其心有決意,良久,一拂袖,朝兩人道,“罷了,既有此機緣,兩位且隨我來。”
果然是得道之人,瀟瀟心歎,舉手投足間,那股仙風道骨之氣,不卑不亢,雖逾花甲之年,卻這般的有氣有神,非是多年的自持勤修所不得。
季然緊隨兩人進得樓中,便與她們作別。
兩人驚於眼前所景,腳下便拖遝了,隔了道長半條窄道,呆呆的看著院中的那許多,果真是世間罕有。
恥與眾草之為伍,何亭亭而獨芳。何不為人之所賞兮,深山窮穀委嚴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