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在兩位老人細細打量的目光中吃完了飯,此時搬了把小凳子安靜的坐在牆角,美曰其名,納涼。
日漸西沉,某人不動聲色的緩緩回頭,眼角餘光,正瞥見兩人一動不動的,雙手還端著方才說要收進屋的殘羹剩菜,站在灶房前,麵帶微笑,瞧著自己。
“嗬嗬,”瀟瀟傻笑兩聲,背過身去。
剛開始,瀟瀟因餓的太久,空的作嘔的胃裏隻能進些稀稠的米粥,老婦人見她打不起精神,百般勸說,又親自做了些瀟瀟不曾見過的涼菜,粉白的色澤,像是要滴出水來。
看著誘人,吃到嘴裏的味道,也是清爽酸甜,瀟瀟便依她拌在湯裏,又吃了半碗白麵。
可對麵的兩雙眼睛總往她臉上瞅,瀟瀟還以為是自己吃的急了,嘴邊沾了什麼東西,正拿手兩邊抹著,兩人就低了頭,開始扒飯。
瀟瀟本想馬上去找祁遊樂,卻沒有走夜路的經驗,今早又用完了原打算拿來治蛇的含笑散,再要碰到那幫人,她唯一能派上用場的逃生之術,便是輕功了,可休息了半日,走疲了的兩條腿仍是虛軟。
想自己昨夜先她離開齊雲樓,卻被一早追襲,也該做得最壞的打算,瀟瀟一時有些氣惱自己,也不敢去問撿了她回來的那位老公公,今早是否在這山上遇見過一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漂亮姑娘,就怕讓兩位老人家多擔了份心。
隻她一個就被他們問長問短,僅僅聽說她是不慎迷了路,兩人都是一陣唏噓不已,叫她如何開得了口?
“還不知道姑娘叫什麼名字呢,”瀟瀟正苦惱著,老婦人已把小桌收拾妥當,一雙手忙在圍裙上擦著,笑著走到她身側。
“看姑娘這般乖巧,又著了這身打扮,定是家中富貴的,若是家居孟遙城,離這裏也不過兩天的路程,明日就叫我家老頭子先去府上報聲平安,姑娘你就安心在我家多住幾天,等著家裏來接吧。”
兩天的路程?她們明明是連孟遙城都沒出吧,在外還沒呆到兩天呢,瀟瀟錘了下腦門,沒覺得腦子糊啊。
“我們是從,不對,我是從白雲寺過來的,那個地方不就在城內嗎,我的馬還留在山腳呢,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隔了這麼遠,”
瀟瀟站著,急的連比帶劃,想與她表明自己來的方向,眼睛隻往更遠的地方看,卻辨不出準確的方位,又瞧老婦人聽得樂了,原本篤定的聲音不由低了幾分。
這就算是一報還一報了吧。
“婆婆,你別逗我了。”
“姑娘不是本地人,”
瀟瀟被身後不遠的聲音一驚,咦,自己什麼都沒說,他怎麼就知道?瀟瀟不做聲,老婦人便朝帶笑而言的人使了個眼色,替他說道。
“既不是這裏的人,也難怪姑娘會有此一問,這白雲寺的雲山與隱逸峰,外人瞧著不過是相鄰的兩座,想來走個來回也費不了半日,卻不知道這兩山之中隔著一處極深的裂穀。
除非是走雲中索橋,否則,不管是從雲山來隱逸峰,任何人想來隱逸峰,都必定要往外繞個大圈子,這樣一來,花在路上的時間,往往就不止兩日了,因此,在我們這就有一句,雲隱深處不相逢。”
不相逢?瀟瀟一時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找不到自己是好,若是弄丟了祁遊樂,她可連個幫手都沒有。
瀟瀟心裏並不指望季然真能把她帶下山來,跟他相處了半日,她也看出來了,除去他力氣比自己大點兒,腰上掛著把劍比她能忽悠點,橫豎都隻是個任人搓扁捏圓的繡花枕頭,白長了副練武的好身材。
夕陽最後的餘暉,跨過低矮的牆頭,將瀟瀟寂寞的身影拉長,落在他腳下,老婦人一招手,小院的門就被老公公輕手輕腳的關上了。
“所幸這裏時常有去孟遙城的販貨商旅路過,明早讓我家老頭子去山下碰碰運氣,說不定後天傍晚就能給姑娘往城裏認識的人帶得口信。”
“嗯,”瀟瀟喃喃答應著,心中所想,卻與兩人真心所願的,大相徑庭。
夜裏無事做,又沒錢點燈,山裏人總是天黑時分就早早睡了。
老公公向她要了一枚發簪作為報信時確認的信物,瀟瀟雖然沒有馬上回去的打算,也隨口胡謅了一處地方,明天她會早他離開,這樣,也省得老人家白跑一趟。
他把唯一的石床讓給兩人睡,自己去了柴房,瀟瀟可睡不著,翻來覆去的越發覺得這樣不妥。
耳邊傳來老婆婆均勻的呼吸聲,瀟瀟怕自己亂動吵醒了為她辛苦半日的老人家,隻好憋著長氣兒,好像睡著了一般,平躺著,閉目養神。
如此靜躺著過了半個多時辰,瀟瀟正打發著淺淺襲來的困意,忽然一隻有力的大手覆著什麼濕潤的東西,緊緊捂住了自己口鼻,瀟瀟幾乎要窒息過去。
隻聽得見最後斬釘截鐵的一句,“快把她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