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一對幌子
送藥的小道士追到無極殿,眨眼卻不見前人蹤影,在殿前高聳的石階下抓了抓頭上越抓越歪的簇新帽子,猶豫了一會兒,轉身訕訕走了。
小道士執著的走了十來步,自然看不到那矯捷的身影方從殿柱後閃了出來,隱入拐角的一間偏房內。
茶案邊靠著的一人似乎等他等了很久,“身為國公世子,行事怎跟做賊一樣這般見不得人。”
姬如初將暗漆已如赤玄色的門反手掩上,自揀了個舒服位置坐了,拍了拍手上的些許塵灰,眼也不抬道,“若說見不得人,確實是比不上當朝皇子喬裝成啞巴道士混進來的方法高明,隻是不知王爺您這幾日在我都墟觀的大通鋪上睡得還舒服嗎?”
“幾年不見,你嘴上功夫不減,看來你父親說你身體許久不適,外麵都謠傳你已經病入膏肓的話可是一個字也信不得。”
一身道袍裹身,隻那一雙在暗處更顯深邃敏銳的眼,總讓人有一種沁寒的感覺。
姬如初不置可否,嘴角扯出一個莫名的笑,沉緩道,“從燕京一路直奔甘州,王爺長途跋涉趕到我都墟觀做出此等盛大的祈福儀式,為邊關將士的安危如此盡心盡力,想必王爺您的身體如今也已無礙了吧。”
“這得多虧你姐姐,說起來,我與你姐姐成親一年多,倒是再沒見過你。不過悟道歸悟道,身為人子,既知成國公病重的消息,你也不該如此無動於衷。”祁宇熙手執一把灰白的拂塵,轉身向他淡淡道。
卻仿佛手中那把破舊的拂塵是多麼值得細究的東西,眼神總若有若無在它和姬如初的臉上稍作停留。
窗外晨光初現,恣意錯落的林木山石間,幾聲清幽的鳥鳴何其愜意,此時,相距不過百米的一處,卻沉靜的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直到拂塵碰上桌角,撞出一個悶聲,姬如初輕笑道。
“依如初的年歲,若我真有姐姐,恐怕在容貌上至少得再年輕個十歲,王爺您才可能納她為妃吧。”
“哦?瞧本王這記性,如初你實在比本王還長幾歲,那,本王娶的便是你妹妹了。”
姬如初聞言,許久,沒言語。
祁宇熙一腳踩過地上那把拂塵,扭頭不輕不重的咳了兩聲,將手擱在他左肩,不緊不慢道,“其實,無謂是姐姐還是妹妹,重要的是你成國公府與我寧王府現在已是姻親,若碰上什麼為難的事情,總要彼此分擔些才好,你說是不是?”
原本挺拔身姿如青峰古鬆的人驀地低下頭,沉穩有力,一字一頓道。
“承蒙王爺日前在皇上麵前為家父美言,這份恩德如初定當銘記於心。眼下為將士出征所做的法事已了,那位方將軍確是難得的武將之才,王爺您亦可安心回肅州。”
窗外漸漸明亮起來,模糊的晨光照進些奇怪形狀的小影子,落在他垂落的肩頭。
“王爺是否還有別的吩咐?”
“肅州倒不著急回去,你難道不知,兩月前,甘州亦劃為我屬地,你們北四觀確有些名望且本王瞧著你那幾位師弟,亦非池中物,時值我大燕與北朔不日便要兩軍對峙,何不由你來勸他們為我大燕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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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們這些放任在外的朝廷官員難道都這麼閑?一個不在衙門判案,成天往山上跑,一個不去追劫玉的逃犯,一大早卻把我拖下山,哎,我那天不是都跟你說清楚了,我跟那個貢玉被劫的案子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昨夜下了雨,山路泥濘溜滑,玉芽走的深一腳淺一腳,黎騂還總在後麵催她,這人吵她的作風比潘時岩更甚,天還沒亮呢,就跑來了,且還跟潘時岩一個德行,有門不用偏敲窗,而且還是離她床榻最近的那扇,吵得她瞌睡全無。
按理說,他第一回來都墟觀,怎麼可能亂走就走到了她那個偏僻小院,這一路還沒被人發現,他們都墟觀,什麼時候已經變得隨人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這麼不濟了?
玉芽哎喲一聲,將腳從一灘泥濘中拔出來,皺著眉頭道,“你可別說你是來找我遊山玩水的。”
“既走之則安之,我瞧你心情不大好的樣子,全當我今日陪你散個心。”
是啊,誰一早被吵醒心情能好?玉芽懶得同他爭辯,隻注意腳下會不會又像剛才一樣踩著一片滑溜溜圓滾滾的石頭。
黎騂實在看不過她那比龜快不了多少的笨拙舉動,從旁扶了她一把,直接拎小雞一樣將她提起來拎過一段難走的,她的身段極輕,不由得讓他揣了幾分小心,放她下來才道,“聽說你成了潘時岩的女兒,要真不知道他從前的作風也就罷了,也難怪你不想認他。”
“你其實是姓包的吧。”玉芽兩手抱住樹幹,很是認真的語氣。
某人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玉芽歇了歇,轉過身去才道,“全名該是叫包打聽。”
望著那一深一淺很是決絕氣絕的背影,黎騂無奈的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沒把這件事已在短短幾天一躍成為青桐縣街知巷聞之最勁爆的事實告訴她,反正,他這趟也不是帶她去她老爹的地盤,他誠然沒有潘時岩那種一再被唾棄也要逆風而上的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