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給活人燒東西的說法。清未閉著眼睛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晦氣,翻了個身低語:“那些紙人是衝你來的。”
“你先前可是得罪了李員外?”
司無正閉目養神,好半晌才懶洋洋地答:“他敢?”言罷輕哼,“大理寺辦案……”
清未不等司無正說完,直接一腳踢了過去:“大理寺又如何?”
“不如何。”司無正懨懨地認錯,“我不該這麼說。可是嫂嫂,我是大理寺丞,堂堂正四品官員,他一個買官的鄉紳,別說得罪,我們就是連交集都是沒有的。”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清未在紙人身上尋不出線索,幹脆去想化為黑狗的影子,那影子定是前日引領他們出現在李府門前的雙生鬼,可雙生鬼非但不害人,還將他們救出李府的舉動著實匪夷所思。竟又是個謎團。清未懊惱地歎息,扯著被角鑽到司無正懷裏,伸手摸了摸這人眼窩下的烏青,心疼不已,所以心裏有再多的疑問也舍不得現在開口。
院裏的公雞打起鳴,聲音不太嘹亮,還沒叫幾聲就被犬吠遮掩住了,似乎是看家的黑狗溜達到了後院,兩隻將來都會被放血防鬼的動物麵麵相覷,試探地繞圈周旋。
而裴之遠好不容易回到府中的夾竹桃樹上,見荀大義趴在樹枝上睡得香甜,倒羨慕起這隻沒進李府的鬼魂來--若是厲鬼被鎖魂符困住,怕是黑影撕裂了結界,也難逃被束縛住的厄運。
“裴……”荀大義驚醒了。
“沒事。”裴之遠打斷他,“你先歇息。”
荀大義翻了個身,嘟囔著聞到了奇怪的味道,須臾又睡著了。“奇怪的味道”自然是指裴之遠在李府沾染上的氣息,可能是鎖魂符,亦可能是紙人的碎屑。
樹叉在微風中顫抖,晨曦爬上簷角,裴之遠心中一動,抬手推搡荀大義,可憐的厲鬼剛睡著又被推醒,揉著眼睛飄起來。
“荀大義,你是厲鬼,可能感知到雙生鬼在何處?”
荀大義迷迷糊糊地“啊”了一聲,沒搞清楚他的意思。
裴之遠急得又去晃動荀大義的肩:“雙生鬼救了司大人他們好幾次,肯定是有緣由的,你若是能找到他們,我們很可能就能搞清楚李府發生的事情了。”
厲鬼不明白為何雙生鬼與李府有關,但見裴之遠神情急切,不敢鬆懈,立刻化為一股青煙從院裏飄走了。
再說臥房內,清未歇了會兒便恢複了,司無正則在他身側安睡,溫暖的陽光順著窗框緩緩流淌,清未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尖觸碰到些微暖融融的光。
屋內越發安靜,連他也閉上了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夢,清未在半睡半醒間重回李府,他仿佛一縷幽魂飄蕩在府內。與他們去時不同,此刻的李府熱鬧非凡,許多孩童從院前的假山石後嬉鬧著跑過。
這裏似乎又不是李府,正當清未遲疑之際,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手拉手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這兩個孩子與別的孩童不一樣,不笑也不鬧,安安靜靜地站在池邊看遊動的錦鯉魚。
清未飄過去,抬起手臂想要拍一拍孩子的肩膀,不料手竟從對方的身體裏徑直穿過,他陡然一驚,身邊的場景已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還是那對雙生子,身量長了些,大約是過了些年歲的緣故,其中一人跪在李府鬼泣森森的正廳前,另一人正在門前掙紮,瘦骨嶙峋的手在門框上留下刺眼的血痕。
“不要……求求你們不要。”跪在門前的孩童拚命磕頭,卻無法阻止同胞兄弟被下人拖進門。
夜色濃稠,徒留男孩一人在寂寥的院子裏哭嚎,清未不知正廳裏到底發生了什麼,片刻淒厲地慘叫卻給了他答案。
雙生子之一已經死了。
他剛欲進門一探究竟,場景又是一變,孤身一人的雙生子蜷縮在陰寒的地牢裏,悄無聲息地沒了氣息,可當生命之火熄滅之際,怨氣從瘦弱的身軀裏迸發而出,撕扯著孩子的軀殼,將之變成一團時刻蠕動的暗影,從此隻能在夜間化身人形,徘徊在沒有日光的角落裏。
此起彼伏的嚶啼從四麵八方炸響,清未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清醒時發現司無正趴在自己身上睡得正香。他鬆了口氣,覺得夢裏的場景太過真實,仿佛某種提示暗示。
於是清未把司無正踢醒了,不管他是不是還困頓,直接把夢裏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個遍。
“嫂嫂。”司無正哭笑不得,“倘若是雙生子托夢倒也不是壞事,起碼我們現在知道了他們不會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