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無正把筷子一撂,說:“出什麼事兒了?”
老太監答:“宮裏死人了,就死在德妃娘娘曾經住過的那個寢殿裏。”
清未聞言心裏一驚,他們先前還在說流言隻是流言,並沒有親眼瞧見人死,這下倒好,人不僅死了,還死在了德妃娘娘的宮中,這簡直就是擺明了告訴所有人,宮人的死和德妃脫不了幹係。
司無正的神情變了變,起身走出去給老太監開門,卻不讓更多的人進來。老太監也不介意,跟著司無正進了廚房,見桌上有菜,心裏就有了數,非但不再催促,還站在桌邊慢條斯理地將宮中發生的事情詳細地描述了一遍。
這事兒還要從他們出宮那晚說起。
賢妃娘娘宮中的大火直到後半夜天快亮的時候才被撲滅,寢宮裏三間庫房都燒沒了,隻剩焦黑的石頭架子,為了撲滅這場大火,宮中的水缸空了大半,自然是要及時填補的,皇上破例恩準送水車早出宮幾個時辰,以避免再生事端,可變故就出在送水的幾個小太監身上。
從賢妃娘娘的寢殿到正陽門,統共要經過五六座寢宮,其中就包括早已荒廢的德妃寢殿,按理說宮中早已瘋傳德妃娘娘冤魂不散,太監們路過都是緊趕慢趕,生怕落後了會撞邪,誰知隊伍中有個小太監是新來的,資曆尚淺,愣是沒聽過宮中的傳聞,偏生晚間還鬧了肚子,行至德妃娘娘的寢殿處實在憋不住,不顧幾個老太監的阻攔,溜到寢殿裏去方便。
幾個老太監倒是有情有義,雖然心裏害怕,到底還是在宮殿門前舉著燈籠候著,還時不時喊上幾句,得到回應以後就勉強安下心,覺得不會出大問題,誰知時間久了,回答的聲音就含糊起來,語調也有些怪異,他們起先還沒在意,後來實在等不及了,幹脆壯著膽子,結伴進去查看,這一看,就看到小太監趴在荒蕪的井口,一動不動,再一走進啊,才發現這人早就死了,身體都涼透了,那麼剛剛和他們對話的人是誰呢?
老太監說到這裏頓了頓,留心注意司無正的神情,見他眉目間並沒有太多的憤怒,才說下去:“宮裏頭死了人,實在是不吉利,還是以這種方式死的,皇帝聽了以後斥責那幾個老太監,說他們是上了年紀昏了頭,直接趕出宮去了,可司大人您也清楚,這種話隻是為了安撫宮中下人,具體怎麼處理還得靠您啊!”
一番話說得鞭辟入裏,還順帶拍了司無正的馬屁,換了旁人或許就飄飄然地應了,奈何司無正不吃這一套。
“這宮裏死了人,大理寺的確該管,可無非是從幾個方麵入手。”司無正叼著蝦,漫不經心地說,“張公公,你不會不知道吧?”
“也罷,你不知道我就告訴你……一,調查他入宮前的背景,二,調查他入宮後的人際關係。”
張公公聽得滿臉尷尬:“司大人,您知道我想說的不是大理寺的事兒。”
“那就是我和皇上的事兒?”
張公公嚇得滿頭冷汗:“不敢不敢,司大人真是折煞老奴了。”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司無正捧著碗扒了一大口飯,“公公的話我是真的聽不明白了。”
論起說歪理,怕是世上沒幾個人比司無正還厲害,清未聽得發笑,明知司無正是故意的,還是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一腳。
司無正果然改口:“皇帝的意思呢?”
張公公感激地看了一眼清未,躬身從懷裏取出一道聖旨:“聖上說這是密旨,隻能您一人看。”
聖旨放在小巧玲瓏的圓盒子裏,與尋常的旨意不大相同,司無正抬起頭,盯著盒子看了半晌,起身接旨。
“司大人快看看吧。”張公公催促。
司無正眼神一動,並不急於打開,反倒好笑地問:“張公公先前還說是密詔,隻能我一個人看,現在怎麼又催我打開?難不成……公公也想知道詔書上的內容?”
張公公神色大變,連連擺手說不是,然後畢恭畢敬地退到了院中。
“還當我不知道……”司無正冷笑一聲,隨手就將裝著密詔的盒子砸在了餐桌上,嚇得清未趕緊伸手捧著。
他斥責:“這可是密詔,你怎可這般隨意?”
“哪有這樣的密詔?”司無正頭也不抬地吃飯,飛快夾走盤子裏最後幾條筍幹,“肯定是當年賞給德妃娘娘的物件,如今拿出來以示皇恩浩蕩,順便提醒我他們當年情投意合,並沒有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