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戰將(5)(1 / 2)

破曉時分的寒意在司無正出門時還殘留在風中,裴之遠和荀大義已經去找所能附身的軀體了,但如今的清未到底是生還是死,誰也說不清。

“若是一月以後我還沒回來,那大抵是戰死了。”司無正叫住鬼差,平靜地說,“到時候你們把夾竹桃樹燒掉,我和清未就能再相見。”

“司大人,切莫說喪氣話。”裴之遠苦笑著飄回來,雖有心安慰,但現下的境況任誰也說不出半句好話來。

鬼差隻能道:“我方才觀察小公子,似乎是有氣息的。”言下之意是讓司無正安心地出城,家裏有他們照料。

“有就好……”司無正笑了一下,最後回頭望了一眼。

半邊院落被烈火吞噬,半邊完好無損,陽光不遺餘力地照著它們,仿佛金色的光帶,平靜祥和地在磚瓦間流淌。司無正的心緒平靜不少,他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隻是這次離別不同以往,誰也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再相見,而相見時又會是什麼光景呢?

再說另一頭,荀大義吃了附身女人的甜頭,這回又尋了個半大的姑娘,不顧裴之遠的阻攔上了身,美滋滋地扭回來,一邊照顧清未的起居,一邊搭理家中的一切。二鬼在燒毀的房屋邊重新搭了個茅草棚,每日夜裏隨意宿下,雖簡陋,倒也能遮風擋雨,況且時下裏的節氣並不寒冷,他們附身在活人身上也不覺得日子難過,隻是清未一直沒醒。

“唉,小公子的確還活著,就是肉身沒了知覺。”一日,裴之遠在替清未蓋被子的時候輕聲感慨,“畢竟是樹芯幻化而來的軀殼,沒那麼容易死。”

“樹芯不腐,小公子就不會死。”荀大義站在床邊整理書桌上的卷軸,都是裴之遠偶爾翻看時弄亂的,“說來真怪,明明樹芯都沒了,外麵那棵夾竹桃樹還活得這樣好。”

“因為樹芯在這兒。”裴之遠歎了口氣,目光在清未毫無血色的臉色逗留片刻。

裴之遠蹙眉思索片刻:“就是說小公子現在既是樹,又是人?”說完,恍然大悟,“怪不得司大人臨走時說了那樣的話。”

“你指哪一句?”

“他若是戰死了,就把院中的夾竹桃樹燒掉。”

“我覺得司大人是怕自己死以後,沒有陽壽再分給小公子,到時候小公子就和一棵樹沒什麼兩樣了。”

荀大義想象了一下清未指尖冒出嫩芽的場景,無端打了個寒顫。

“沒……沒那麼恐怖吧?”厲鬼哆嗦起來。

“怕是比我們想得還要嚴重。”裴之遠不是危言聳聽,“你想,小公子之所以能死而複生,一是骨血融入了樹芯,二是司大人分了陽壽,若是陽壽沒了,他不就成了一棵吸取人骨血的樹嗎?”

越說越是可怕,荀大義聽得渾身發寒,拿帕子捂著嘴跑出門外,片刻像個女人似的嗚咽起來,連天下白都被感染,一鬼一雞在院子裏此起彼伏地哀嚎。

裴之遠歎了口氣,將清未無力的手臂塞進被褥,起身往門外走。這回半個鬼差選擇了一個書生附身,對外稱自己是司無正請來的賬房先生,而荀大義附身的女孩則是府裏負責起居的丫鬟。左鄰右舍知道清未被燒傷的事,都覺得他就剩半口氣吊著,所以請人來照顧無可厚非,沒有人懷疑,何況邊境戰事緊急,城中人人自危,根本無人關心一個男妻的死活。

裴之遠附身的書生穿過院子,來到井口邊挑水,看似瘦弱的雙手捏著麻繩輕輕一拎,一桶水毫不費事地升上來。此時天色漸晚,家家戶戶飄起炊煙,荀大義在前院做飯,也差不多快做好了,裴之遠聞著味道,覺得像是餃子。

厲鬼不會做飯,勉強學來幾招,永遠都是麵條餃子一類的麵食,好在裴之遠不挑,床上躺著的清未也不需要進食,所以日子還能過下去。

二鬼對坐吃飯,誰都沒說話,氣氛沉悶,都為司無正和清未二人擔憂。

府門忽然被人敲響。

荀大義嚇得把碗摔在桌上:“壞了,不會是司大人出事了吧?”

“不應該,我今日出門打聽,聽聞八皇子帶兵收複了一座城池。”裴之遠起身往屋外走,“你去把小公子屋裏的燈吹熄,莫要讓人進去。”

他們能感知到清未身體裏還有生氣,可是在尋常人看來,沒有心跳沒有呼吸就是個死人,若是讓旁人知道他們在屋裏養著一個“死人”,到時候事情鬧大,連在前線帶兵打仗的司無正都要受牽連。

“好。”荀大義連忙往臥房跑,跑了兩步又折回來,“如果……如果來者不善,你千萬不要拘泥於鬼差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