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砣將廖昌頂盔貫甲,手中拎著他的成名兵器,一個綁著鐵鏈的大秤砣,站在開德府高高的城牆上,俯視著城外的平原,以及從平原上流淌而過的滔滔黃河,滿是橫肉的臉上既充滿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又充滿狼一般的警惕性。
廖昌心想,一年前,誰能想到我廖昌,一個開德府的小小白員,竟然能掌控整個開德府呢?那些以往鄙視我的豪門大戶,現在不照樣對我點頭哈腰。那些以往總是暗地裏咒罵我的無知鄉民,現在哪個不對我敬若鬼神?
看著簇擁在自己身邊的無賴潑皮們,廖昌越發感覺到選擇的重要,如果不是自己在金人南下時及時投靠金人,豈能混得風生水起,說不定現在還是個屁都不頂的白員。
想到這裏,廖昌望著南邊黃河的眼神變得更加淩厲,老子混到這一步不容易,誰想來奪老子的城池,老子就讓他嚐嚐我秤砣的厲害。
原來這廖昌本是一街頭無賴,後來披上了官服,當上了負責淨街的白員。整日裏領著幾個潑皮,在城裏晃來晃去,專和小商小販過不去。此人喜歡在手裏拎一個大秤砣,看到不服氣的小商販,迎頭就是一秤砣過去,當真是打瓜瓜裂,打頭頭碎。
後來越打越順手,廖昌幹脆就把秤砣當成了自己的隨身武器,給秤砣上了一個很長的鐵鏈,隨時可以脫手飛出,擊倒跑出幾丈距離的小販。
自從這一手練成之後,廖昌在江湖上名聲大振,人送外號飛砣將,又稱流星砣。
靖康二年,春,金人南下。開德府作為河北重鎮,城牆高大,護城河寬達數丈,雖然地勢也是平原,但若倚城而守,沒有數萬大軍,旬月攻擊,根本拿不下這座城池。
然而開德府連反抗都沒有反抗,直接在知府老爺的命令下開城投降了。當金人退去,投降金人的知府老爺怕朝廷拉清單,也隨著金人北上燕京。
其實黃河以北的大多數城池都是如此,麵對金人南下時,幾乎都是開門投降。金人俘走了徽欽二宗,很多降官也都隨著金人退到了大名府以北。少數的降官卻厚著臉皮揭杆而起,號稱趕走了金人,然後繼續坐自己的知府知縣。這些都是聰明的官員,他們看透了康王的懦弱。一個連降金稱帝的張邦昌都要封為楚王的孱頭,又能拿他們這些降官怎麼樣?大不了,老子攜城而降金人,反正漢兒軍就在大名府邊界,隨時都會席卷黃河以北。
他們確實猜對了,康王登基之後,不要說去整治黃河以北的貪官汙吏,連黃河以南的他也沒空整理,車駕隻顧一路向南,何曾回顧中原一眼。
汴梁留守宗澤想整治這些貪官,卻又沒得到皇帝的授權。這些可都是進士出身的文官,根本不理會宗澤的招攬。坐鎮大名府的河北西路招撫使張所有心殺幾個貪官立威,但可惜的是,很多降官的職位比他都高。所以,靖康二年的夏季很詭異,天下都知道黃河以北州府乃是皇宋屏障,如果想抵擋大舉南下的金人,必須要把開德府磁州相州大名府等地經營成鐵桶金湯,偏偏卻都沒辦法整治那些善於變臉的知府老爺們。
所以,金人的大軍尚未南下,很多人已知道黃河以北不再姓趙。冬天到來,很多城池會改姓金。此刻卻是秋季,這些城池姓什麼的都有,反正知府老爺,或者統軍大將姓什麼,這城池就姓什麼。比如此時的開德府,可以說是姓廖了。
飛砣將廖昌也是個聰明人,他雖然不了解康王的性格,但卻敏銳地覺察到了亂世的到來。今年春上,開德府開城降金時,廖昌應運而起,主動獻媚金人,專門掠奪良家婦女,供金人淫樂。金人老爺玩得高興,就把廖昌提了個簽軍千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