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靖康二年九月初三的清晨,大紅的朝陽剛剛跳出地平線,給整個豫北大地抹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好像往日陳舊的血跡,又像正要流出的鮮血。
正如朝陽所預示的,這一天,整個豫北大地都在流血。
這一天,牛皋和董先率領數千義軍在朝歌鎮的廢墟上阻擋五千女真精騎。這一天,傅慶傅選的忠義民兵又傷亡了上千人,騎公牛的焦文通曾經突入到金兵大隊深處,險些被亂刀斬死。這一天,汴梁府留守宗澤派來的薛廣部援軍剛剛渡過黃河,離相州還有上百裏遠。這一天,嶽飛率領護民軍三千騎兵,背嵬軍四百二十名,再加上斥候營的三百騎兵,混同羅田兩家的二千家丁,以及近萬武器簡陋的流民,向包圍相州的七千女真軍發起攻擊。
耶律馬五站在高高的角樓之上,身邊幾個旗手不停地變換旗幟,指揮營內大軍上了坐騎。幾千仆從軍堆積在營牆後麵,麵色緊張地等待著決戰時刻的到來。
耶律馬五之所以把戰力抵劣的仆從軍放到前線,是因為他斷定嶽飛的第一波進攻,肯定是由那些流民發動。畢竟無論哪支軍隊,都會派上一些炮灰消耗敵方力量。精銳軍隊,都是放在最後出場的。
不能說耶律馬五的判斷失誤,因為從古到今,兩軍對陣,總是炮灰衝在前麵。隻能說耶律馬五的運氣不好,碰見了嶽飛這位名將中的異數。
嶽飛天性仁厚,對老百姓向來極好。而在接受了嶽效飛的記憶之後,更是把愛民如子當成了自己應盡的責任,而不是可以宣揚的功勞。這些流民雖然和金兵仇深似海,鬥誌極高,但如果讓他們和金兵硬碰,肯定死傷慘重。所以嶽飛拒絕了羅延慶和田滿倉的建議,不但沒有使用流民發動第一波進攻,反而讓流民退到了戰線後麵。
看到麵色不豫的羅田二人,嶽飛笑道,“羅將軍,田家主,你們不用擔心。我不用流民打頭陣,也不會用你們的家丁打頭陣。頭一陣,我們護民軍來打。”
羅田二人確實以為嶽飛之所以不用流民,是想用他們兩家的家丁做炮灰。兩人心中雖不情願,但也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反正他們這次投奔嶽飛,就是來和金人幹仗的。而趙宏帶來的騎兵之精銳更讓他們信心百倍。認為自家這次投靠護民軍是投對了。沒想到嶽飛一句話道破了他們的心思,倒讓兩人不好意思起來。羅延慶麵皮發紅。倒是田滿倉很快就回過神來,極為大聲地表著忠心。“嶽軍團長的話太見外了。現在沒有羅田兩家家丁,隻有護民軍。現在也沒有羅將軍和田家主,隻有護民軍的兩個營頭。嶽軍團長且請下令,我田滿倉願打頭陣。”
原來嶽飛已經把羅田兩家的家丁編成了兩個都,羅延慶和田滿倉各任營頭。田滿倉聽說過護民軍大名,但如今才知道護民軍的軍製和朝廷大有不同。這讓田滿倉看嶽飛的眼神頓時有了不同,先前是打量一個不世名將的眼神,現在則是打量一個真命天子的眼神。田滿倉在心中認定,嶽飛其誌非小。田滿倉暗道,莫非我相州也要出個天子不成?
嶽飛可不知道田滿倉心裏怎麼想。他之所以不派流民和家丁,主要是因為,不想讓他們白白犧牲。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決定用轟天雷轟開金人營牆。這種任務,自然要讓護民軍來完成。嶽飛現在還不會讓新加入的軍隊有機會接觸轟天雷。
隨著朝陽完全躍出地平線,五百披甲護民軍一手持盾,一手拖著一個大筐,向金軍營牆前進。金營弓箭如飛,奈何這些護民軍所持的都是裹了兩層鐵皮的大盾,一般的弓弩根本射不穿。
再加上這些護民軍都是訓練有素的精兵,把身體緊緊縮在大盾之後,根本不給金兵機會。但是當護民軍逼近營牆八十步的時候,金軍大營開始漫天拋射。沉重的鐵箭頭從天空嗖嗖落下。幸虧這些護民軍除了身披鐵甲,頭上頂的也都是鐵帽子。如果是宋軍常戴的範陽笠,估計拋射法會讓護民軍損失慘重。
縱然如此,護民軍還是出現了傷亡。有十幾個護民軍被從天而降的鐵箭詭異地射中了臉部。其他的護民軍隻是把他們的大筐拖過來,繼續向營牆前進。
角樓上的耶律馬五看到這種情況,不由哈哈大笑。“嶽飛啊嶽飛!枉我把你當成不世名將,原來卻是婦人之輩。竟然把精銳軍隊打頭陣,你以為就憑這幾百魚蝦,可以攻破我堅固的營牆嗎?癡心枉想!”
不怪耶律馬五自信,金軍在相州城外紮就的營牆可不是牛皋在朝歌鎮所紮的營牆所能比。金軍的營牆全是用整根圓木搭就。為了搭好這片營牆,相州城外原先鬱鬱蔥蔥的樹林已經被砍得稀稀落落。這些幾乎比成人大腿還粗的圓木極為堅固,耶律馬五曾經做過試驗,讓幾匹戰馬高速往上撞,結果戰馬撞死,營牆依然圪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