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得到了什麼指示,凱文的離開沒有任何阻礙。
出了雕梁畫棟的皇宮,長街無人,月光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清瘦身影。初冬的深夜,已是寒意十足。
在皇宮之中,凱文努力讓自己顯得堅強一點。他做到了,直到此刻,他的意誌才終於徹底崩潰。二十年來,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他一直相信,自己的親情一定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轉角處殷切地等著自己。
但今夜,他也的確走到了生命中的一處轉角,卻發現原來轉角過去,是一處絕望的深淵!
如果可能,在那寒天凍地的耶克小鎮上,他寧願沒有被人發現,讓自己在那一刻化作永遠的冰冷。如果可能,他寧願一直生活在麵對那張神秘獸皮心中產生無數溫暖猜測的日子裏,起碼心中永存著一絲倔強的希望。
今夜荒誕不經的現實,擊毀了所有的如果,湮滅了所有的希望。
世事如棋,每個人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不管你是否願意,你都是一枚棋子。但不幸的是,你完全沒有選擇角色的權力。有些人天生就是國王皇後,而有些人隻能是一個可憐的小兵。
而凱文自己,卻甚至連一枚棋子都算不上,他隻是被隨便撿來的一枚石子,放在棋盤上做了某一枚棋子的代用品。
人生就是這樣不公平。凱文在還未出生的時候,就被命運之手不幸地點中,成了一個打醬油的可悲角色。皇宮裏那一出出鬧劇,根本就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但卻不可避免得改變了他原本的生活。
他原本的生活應該是個什麼樣子?父母在哪裏?他不再奢望還能找到答案了。自己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來自哪裏,自己姓甚名誰。凱文麼?不是他。他不知道自己是誰。
父愛,如果這二十年裏還有些許感受的話,那麼就是來自耶克鎮上那個紅鼻子的約翰老爹,還有白發蒼蒼的梵高身上了。至於母親,他想到的卻是伊芙琳,那雙充滿關切的眼睛,還有那雙顫抖的手遞過來的冒著熱氣的土豆。
想想這些年,自己瘋狂的足跡幾乎踏遍到了南部大陸,隻為了讓自己活得明白些。如今,凱文徹底懂得了那句諺語:難得糊塗。
真實的曆史永遠比你看到的殘酷的多得多,也荒誕的多得多,680年發生了很多事情,瀾吉駕崩,昆廷敗走,杜利威爾登基,米蘭失蹤,瑪莎成為皇後,而那一年真品和贗品凱文都一歲了。
對於史冊而言,他根本就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對現實而言,真正的凱文,現在應該叫做科薩德瑪,正時時刻刻沐浴在杜利威爾父愛的光輝之中。
而他自己,此刻卻像一個孤魂野鬼,漫無目的地遊蕩著,遊蕩著。
凱文渾身沒有一點點力氣,他隻能在心裏向蒼天豎起中指。
“老天,我草你姥姥的。”凱文有氣無力地咒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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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昏迷了多久,昆廷幽幽地轉醒了。禦書房內的燈光把他身前猩紅的血映照的分外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