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不量力(1 / 2)

在約定的取貨地點未見到蝦仔,狗叔也沒來,等不急跑去船上,阿貓說在醫院,讓人打了。我的擔心,終成現實。

我跟蝦仔是同齡,他的生日比我小,去醫院探望狗叔,狗叔說的。狗叔傷情不重,隻是一些皮外傷,下手的人心裏有數,分寸掌握到位。

海鮮是發物,不能吃。環姨熬了雞湯,做了手擀麵,又買了補血的大棗,盆盆罐罐的隨我到了醫院。狗叔以為我們是母子,我說是親姨。

狗叔腦袋上纏的紗布裏三層外三層,是他自己要求護士多繞幾圈的,走廊裏不時探頭探腦的馬仔,隨時隨地會向幕後黑手通告狗叔的狀況。

龍哥幹的?衛生間裏我問蝦仔。

蝦仔的眼神中充滿了怨恨,不知是對龍哥,還是對我?他說:還用問嗎。

因為賣給我私貨?我再問。

不全是。蝦仔的語氣緩和了些,他好像不太願意同我交流,尿完了先行開門離去。我擰開水龍頭,嘩嘩的自來水淋在頭頂,溫熱的讓我忘記了此刻該是北方的入冬時節了。蝦仔說不全是,也就是說,狗叔的挨打與我是有關係的。

什麼狗屁龍哥,充其量地痞流氓一枚,小孩子也欺負,兩袋海貨才幾個錢,換做是老子,隨便拿去吃,不吃拉稀了別來見我。

我的憤慨來自於我的莽撞無知,別說是兩袋海貨,二十噸海貨對於財大氣粗的龍哥也隻是九牛一毛。海貨,在龍哥眼中,是尊嚴的象征,有誰敢不經過他的默許私自販賣,那就是在挑戰他的尊嚴,挑戰他的底線。一個失去了尊嚴,失去了底線的男人還是人嗎!所以,這點,他絕不姑息,絕不放縱。當然,此番道理是我多年後才明白的。我非常讚同龍哥說的: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醫院裏的護士好像和狗叔很熟,他去小便,我聽見多人跟他打招呼。環姨說她問過護士了,狗叔是這裏的常客。

常客?不言而喻,狗叔因傷入院絕不是第一次了。

狗哥,報警了嗎?環姨拾掇起用過的碗筷。雞湯狗叔隻喝了一小碗,手擀麵蝦仔吃了,吃得意猶未盡。

沒用。狗叔黯然說道。

北海是他們家開的,公安局是他們家後菜園子啊。我氣得直嚷嚷。

噓……狗叔食指立在了唇中央。他用眼色支使蝦仔去走廊看看。

蝦仔回來說:走了。

丘天,你扯個破鑼嗓子喊什麼。狗哥,你住院期間,蝦仔住我們家吧。環姨說。我了解環姨的為人,她嘴上不說, 其實心裏對狗叔被打一事特別的內疚。

不去,我得照顧我爸。蝦仔冷語道。吃麵條時的熱乎勁兒眨眼即逝。

你媽呢?我欠嘴欠舌地問出一句,欠完了這個悔呦,都沒敢看那爺倆一眼。我的一生之中,有無數次自抽嘴巴子的衝動,但最為強烈的尤屬今天。

小孩子不懂事,狗哥你別介意。環姨急忙致歉。

唉!狗叔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幫他點燃了夾在指縫中的香煙,又扶他慢慢躺下。蝦仔取了兩個枕頭墊在了狗叔的脖頸下。

沒事沒事,小天是個好孩子,能吃苦,講義氣,和三年前的蝦仔一樣。煙霧繚繞中,狗叔陷入對往事的追憶:三年前,龍哥的手下和春暉公司的幹將為收海貨在漁船上火拚,當時,刀光劍影,電閃雷鳴……眼瞅著龍哥的人馬即將落敗,突然海麵上殺出一艘快艇,艇上的人黑巾蒙麵,手裏端著長短不一的家夥,到了近前,二話不說,對準春暉的人“啪啪……”的摟火,一分鍾不到,勝負立辨。不幸的是,躲在底倉的蝦仔媽被子彈擊中,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心髒停止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