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和尾氣

風尚·中國

作者:杜旻捷

終於,我踏上了這一片土地,太平洋彼岸,被我曾經稱為“革命大後方”的土地。

中考時候,伴隨著三五成群的家長竊竊私語,孩子要早日送出國啊,我父親心念一動,去那裏吧。我不願。

高考時候,接二連三高跳低鑽的同學們都未有站在六月的中國戰場上,我父母親又動了這心思:如果沒考好,就去那裏吧。縱然它是堡壘一般的土地,但我卻以為,它代表的是“下場”,它叫“落到這步田地”。沒有硝煙的廝殺裏,最終我隻是有幸,並未跨越國境。

它是袋鼠,是考拉,是澳大利亞。

我在墨爾本機場落地,撲麵而來冰冷的空氣,令我單薄的衣衫幾乎難以抵擋。早晨九點,飛機場裏的人,多於一路來到墨爾本城瞥見的行人總數,好生冷清。市中心的女子,大都喜歡撅著豐滿的臀部走路,好像後頭隨時會有人置一酒杯於其上一般,可惜我有心無膽。

一路上比人多的,卻是海鷗,白西裝灰袖子,紅紅的嘴,紅紅的腳掌,像兩盞高腳杯。到處有人扔麵包屑,它們便成群結隊地撲過去,有孩子追趕,它們也不飛走,一雙雙腳丫邁得利索,想是走在鼓上,大約叮咚響成一串。房頂上,站著油光水滑的烏鴉,一層樓頂,二層樓頂,伊伊啊啊地叫著,大抵是悼想掉進了狐狸嘴裏的那塊肉吧。

在墨爾本的唐人街吃了一頓午飯,說起唐人街,也不過是蕭索的乍浦路,不要談城隍廟了。鹹是高不成低不就的紀念品店,一個論斤賣書的新華書店外,盤桓幾家香港餐廳了事。頭尾豎著兩塊紅藍牌坊,底下走過穿阿拉伯褲的中國青年,和背上繡著中國鳳凰的印度女子,總歸都沾著點“唐人”。

午餐後,走過中心街道,紅黃相間,有百年曆史的火車站,墨爾本的最大賭場。天藍得像海,映出幽蘭的橋扶手,湖藍的海水,靛青的玻璃牆,素潔的雲朵,皎白的磚地,膚白如雪的來往容顏。這樣看著,它卻又變成了一個明豔照人的水手服姑娘。

一段車途,兩邊是隻有一二層的木石小屋,聽聞隻有政府部門批準,才能建超過三層的屋子。我在朋友家安頓下來,朋友住在墨爾本城外住宅區的東南角,方圓一公裏內,來一圈麻將不是三缺一,怕要一缺三。除了烏鴉和隔壁的狗,一無所有。

接連的好幾天,我們跟團遊覽了墨爾本動物園、巧克力工廠、水庫公園、世界上最小的企鵝、十二塊礁石、金礦鎮、情人港、歌劇院、悉尼大橋,所幸一直天氣晴朗,於是風景如畫。我在悉尼歌劇院的外圍遇到一對找我替他們拍照的韓國情侶,雖然英語說得並不如何,但清美的笑顏讓我絕不會懷疑他們是否做眉弄眼。海灘上慢跑的金毛獵犬,見人喜歡就由著人愛撫,一切平和,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