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連綿,將彌山籠罩在一片水幕之中。雨滴落在蛇廟的瓦片上,順著屋簷散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中。
蛇廟早已破敗不堪,山門坍塌了一半,殿裏的廟柱斑駁,紅色的外漆紛紛剝落,露出裏麵不知是什麼木料的實質來。
淩泉自幼便喜歡看雨,從天而降的水,滋潤世間的幹枯,洗滌萬物的汙穢。日益渾濁的空氣,似乎也在降雨之時變得煥然一新。但是此刻,她隻有屋漏偏逢連夜雨之感。
荒山夜雨,孤廟驚雷,已然讓人戰栗。更可怕的是,她透過廢棄廂房的陋窗向外望去時,總能看到一個比黑夜更黑暗的身影。
它冷冷的站在坍塌的圍牆外,身材比蛇廟的圍牆還要高出很多,似乎在監視者淩泉的一舉一動。
淩泉多希望那詭異的長影,是專家教授所說的自然現象,或是過度緊張時的幻想。
然而一道閃電將大地照得亮如白晝,也擊碎了淩泉最後一絲僥幸。那是一個身穿西式禮服,頭戴禮帽的男人。
它的身材又細又長,仿佛被人拉住頭和腳,活生生扯長了好幾倍。那細長的四肢似乎已經無力支撐身體,於是用極別扭的姿態靠在廟牆上。它那張沒有五官,鏡麵一般光滑的臉四處打量著。
淩泉已和這無麵怪物這樣僵持許久,她雖然麵對過更為醜陋凶惡的邪物,但都沒有此刻那麼彷徨無助。
若是她獨自一人,尚有殊死一搏的豪情。然而,她望著廂房內孩童們熟睡的臉,一腔剛勇之氣漸漸消散,開始發起抖來。
“我該怎麼辦?”她想,“若是我一死可以讓這些孩子活下去,我死便是了。隻怕我一死,這些孩子就更無依無靠了。”
這些孩童正是她不久前從這光麵怪物爪中救下的,那時她和倪小軍,小茴兩人一起將這光麵怪物擊退。哪知在這雨夜,它又悄無生息的出現在她麵前。光滑的麵容,鮮紅的領結,成了淩泉之後揮之不去的夢魘。
於是她忍不住望向窗沿上貼著的一張符,心中稍定。那張符是一位身穿黑袍的長發僧人送她的。
她和同門姊妹趕往彌山的路上,見那僧人受了傷倒在路邊,不由得溫言問候了幾句,那僧人哈哈大笑,便將這張符塞在她手心。
這張符極是直白,僅畫了一個簡單的符號,那僧人和她說這是密宗的種子字,代表大神通降服一切魔之意。
淩泉又見到這光麵怪物時,第一時間便取出了這張符,倉促的貼在窗沿上。那光麵怪物對其似乎甚是畏懼,連忙隱沒在圍牆外,不敢踏進蛇廟一步。
淩泉隻覺每過了一分鍾便像過了一年。那光麵怪物像獵手一般伺機而動,淩泉在它監視之下又是驚恐又是緊張,耗得久了,漸漸疲累不堪起來。
她想無論如何要保全這些孩子,那黑袍僧人的種子字也確實有效。孩子們在此應該無礙。
她當下吸了一口長氣,拿起靠在廟柱上的配劍,輕輕打開廂房的大門,閃身而出。
她情不自禁回頭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們,秀麗的臉上流過兩行清淚,咬住下唇,大踏步向她最愛的雨中走去。
那光麵怪物雖然無眼,卻第一時間發現了淩泉。雖然無嘴,卻發出一陣怪笑。淩泉將潔白如玉的手指輕輕搭在劍柄上,咬牙快步向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