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能擋住閻浮提短刀的兵刃或許所在多有,但能如此輕巧架開陳空狠戾一擊的人卻寥寥無幾。
陳空心裏不由得又驚又悔,抬頭看去,那人劍眉薄唇,目如郎星,一副大好皮囊英俊得無出其右,正是張塵到了。
陳空見張塵倏忽而至,也暗暗佩服,心想:“這家夥中了我悉心調製的麻藥,竟然一會兒又生龍活虎了。若他硬要從中作梗,今日真是難得手了。”
陳空還抱著一分指望,於是嘶啞著喉嚨道:“張塵,讓開。”
陽炎張塵的大名江湖上幾乎無人不知,但趁亂大行正義之事的村民卻對此一無所知,木訥的圍成一圈,呆滯的看著兩人。
張塵罕有的向陳空怒目而視,道:“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嘛!你知道他們做了什麼嘛!”陳空沒料到他會有此一說,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突然間,陳空見到一條火蛇纏在主宅上蜿蜒而起,天空中雖仍是陰雨連綿,但已不如之前那般爆裂,風助火勢,主宅瞬間化為一片火海,將湖邊涼亭內的眾人映得通紅。
人群中有人大笑:“馬蛋兒這小子見雨小了,終於放火燒房子啦”,眾人鼓掌大呼,一齊向外走去。馬耕地和周吳見亭內一下子湧出那麼多人,唬得跌倒在地,就勢一蹲,一動都不敢動。
眾人嘻嘻哈哈,指指點點也不以兩人為意,走了幾步見到火場外正乒乒乓乓打得熱鬧。原來是铩羽而歸的娑婆門徒見主宅走了水,前來救火時碰到了縱火的村民們。他們麵對暴躁陰狠的陳空時怕得要命,如今麵對一向瞧不上眼的村民時,又個個卯足了勁,如狼似虎一般拳腳相加。
這些村民日日做粗重農活,筋骨練的極是結實。反而娑婆門徒都是些弱冠少年,成日間便是打坐煉丹,裝神弄鬼,少有踏踏實實肯下功夫苦練之人,仗著娑婆派入門劍法的精妙才不至於落到下風。
村民們見到同伴被打,又是意氣風發之時,立刻加入戰團。燒殺的和虜掠的兩批正義之士合二為一,擰成一股團結的大繩,將娑婆門徒牢牢困住。
陳空在亭內看的不明所以,見他們劍來鋤去,刀來鐮擋,雖打得激烈,但也沒把他們放在心上,一把推開張塵,又是一刀向八爺揮去。張塵手腕微動,一聲刀劍相碰之聲,又將閻浮提短刀架住。
陳空不禁怒道:“你定要保住這王八麼?”,張塵用劍將閻浮提短刀一挑,道:“我要保住的是你。”
陳空怒極反笑,道:“這王八**良家婦女,殺死小軍,我就弄不明白你為什麼定要護著他?”張塵向不遠處燃燒著的大宅和熱烈著的人群一指,道:“就在你恣意妄為,引開了此地守衛後,這些村民都開始**擄掠,殺人放火,你要討回倪小軍夫婦的公道,那此間無辜的人的公道呢?不如你去把他們都殺了吧。”
八爺見來了救星,雖不知道張塵為何如此相幫,但畢竟精神大震,不停的出口附和。
陳空遲疑道:“這怎麼可能,這裏的村民一直以來被欺壓,都是老實的苦命人,怎麼會做這種禽獸之事……”但他望見大火燒天,殺聲鎮地,又不由得他不信,他腦中瞬間空白一片。
張塵道:“有些人沒做惡,隻是暫時沒有做惡的實力罷了。現在時機成熟,就能讓你見到人性裏真正的惡。我從沒說過放過王八,但複仇的方式有很多,正義也有多種途徑去伸張。但你用了最極端的,極端能帶來秩序的混亂,而混亂和無序,能引出人性真正的惡。我本想替你攬了這件事的,但還是沒能阻止你把事情弄成這樣。”
陳空如鯁在喉,冷汗直流,怔怔看著張塵說不出話來。張塵又道:“我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隻救出被他們準備囚禁起來的數十名女子。至於其他人,卻早已來不及了。”
馬耕地和周吳見亭內隻剩陳空一個敵人,便鼓起勇氣上前伺機相救八爺。他們躡手躡腳走向前去,聽見陳空聲音鬥然提高,他怒道:“你的意思便是這種局麵都是我造成的?趁機為非作歹的人那是法不責眾,伸張正義的人卻有諸多不是。你們陽炎枉稱玄門大派,卻對這些畜生敗類置若罔聞,因此人渣才會越來越多”他說著指了指畏首畏尾的馬耕地,道:“這世上惡人多的是,便是這老狗也是煉魂養鬼的畜生,你們陽炎除了和稀泥,還做了什麼?”
說到憤怒處一刀向馬耕地劈去,馬耕地閃身躲過,順勢將周吳遠遠推開,正要反唇相譏時,卻和張塵打了一個照麵。
一時間馬耕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慘白著臉大叫:“製伽羅王……他是製伽羅王……大家快跑……”
此時張塵和陳空已然按耐不住,陳空兀自大吼:“這世上最可悲的事不是惡人的氣焰,而是旁觀者的沉默。今天這裏的事我也攬下來了,作惡的村民我會一個不留的通通殺光,我讓你看看什麼是道義!”
他口中怒罵,手中也不閑著,一柄短刀使得虎虎生風,刮得馬耕地遍體生寒。
張塵見他如此偏激殘暴,不禁也動了真怒,擋得幾招,猛然一劍橫斬。這一劍是莊周逍遙劍法中的一記殺招,叫做“北冥有魚”,所謂“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許裏也”,這橫來一劍便似鯤鵬出水,浩浩蕩蕩,所斬之處範圍極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