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夏明夕
短篇
作者:金夢
風沙很大,飛馳的沙礫割破我的額頭,撞裂了我的瞳孔。日光俯衝下來,擊碎了柏油路上的車轍,為路麵鍍上了一層鋥亮的鎧甲。地麵蒸騰的熱氣腐蝕著我的神經,我甚至聞到了腳下登山鞋底散發出的焦糊味道。
而我就是在這天,遇見夏明夕的。
那是我在新疆待的最後一天,也是我西部之旅的終結。我沒想到,在我本以為將要結束了的奇跡裏,遇到了真正的奇跡。
夏明夕開著一輛豐田霸道,在揚起的沙塵中緩慢進入我的視距。在我的印象裏,開這種車的,都是一些五大三粗脖子上拴鏈子的老爺們兒,這種人一般都比較豪爽,也是搭車成率非常高的一種車型。但是當夏明夕把車停在我麵前,擺動著一雙肌肉感的腿邁出駕駛座時,我沒有對這種反差產生驚訝的情緒,而是感覺到,這車簡直是為她設計的,這種壯碩的車形正因為有了夏明夕的曲線才會如此生動。
其實扯這些形容詞根本沒用。簡單地說,就是我遇上了一個讓我心動的姑娘。
她走下車,晃動散落在鎖骨上的碎發,然後取下了鼻梁上的偏光鏡,把目光聚焦在我的腳下。
“賣嗎?”她挑動濃密的眉,伸出一隻雪白的手指,指向我腳下的一塊石頭。
我本以為她是同意了我的搭車請求,可沒想到,她居然是被我高價從礦主手裏買下的玉籽料吸引了。
“不賣,準備自己回去開。”我蹲下,像撫摩一隻忠犬一樣,捋順著這塊籽料。
她丟了個白眼給我,然後轉身回車。她裹著緊身牛仔短褲的腿踩上墊腳踏板,然後弓著身子探進車後座,腰線很有彈性,飛翹的圓臀像遠處的日頭,晃得我睜不開眼。沒多久,她從後座拎出來一個黑色機車皮包,然後賭氣似的扔在我麵前。我不用打開,光聽聲音就知道裏麵裝滿了成遝的現金,我透過揚起的塵土,通過皮包的體積來估算錢數。
“這麼多,賣嗎?”她再一次挑眉。麵對腳下數萬元的人民幣,我還是更喜歡看她的眉毛。不知道是不是陽光升溫的緣故,我的臉頰開始變得滾燙。我用力吞了一口唾沫,並且暗自決定,這姑娘如果再挑眉,我就賣了。
當然,我是說賣籽料。
她見我沒反應,懊惱地雙手抱肩麵向一側,似乎是在等我的回應。她上身土灰色背心裏鑽出的大臂,也是有著明朗的肌肉線條,這種健美的性感一下一下地撩撥著我的心房。
“問你話呢!”她突然轉身,我什麼都沒看到,隻看到了她挑動的眉毛。
那是一叢燃燒著跳躍的毛發,像伸出來無數的小手,把我拉進一個陸離的怪異世界。
“讓我搭你的車去烏魯木齊,我就賣。”我掙脫幻境,拎起一旁落滿了沙土的雙肩包。
就這樣,我坐在了夏明夕的副駕駛座上,並且用那塊籽料,賺了一倍的價錢。
車上空調開得很足,我瞥了一眼用報紙墊著放在後座的籽料,輕笑。那塊籽料是我在和田的礦區撿的一個漏,價格很便宜,不到三萬塊,本想著回去開了做幾個玉鐲子娶老婆用的。
從這裏開車到烏魯木齊要二十多個小時,不過夏明夕喜歡走走停停,我估計著得奔三天去了。反正我也不急,回北京的機票也還沒定,就跟著這個渾身散發性感之光的姑娘待上三天吧。
但是一路上克製自己分分鍾想和她發生點什麼的衝動,才是最讓我難受的。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邪念,在這個危險的封閉空間裏,她的自救方式就是在我將要控製不住的時候,停車,休息。
我們在一個加油站停下來休息。我在小販那裏買了兩串馬奶子,在水桶中簡單衝洗,就拎著去找夏明夕了。夏明夕打開引擎蓋散熱,自己靠在車後的陰涼處休息,見到我手中的馬奶子,就迅速地一顆顆揪下來塞進嘴裏,汁液飛濺,蜇了我的眼。
“你一個人自駕遊新疆啊?”我也跟著她的頻率,把渾圓的葡萄揪下來塞進嘴裏。
“原本是兩個人。”她沒停下吞咽的動作,回答道。
“那另一個人呢?”
“死了。這車就是他的,反正他死了,我就開走了。”
我突然被噎住。
我不知道她口中所謂的“死了”,究竟指的什麼。更沒法猜測夏明夕所謂的“他”,究竟是什麼人。
我有點毛骨悚然,就沒有繼續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