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悶熱的天氣裏人的心情會莫名其妙地低沉,可現在她忽地嘴角微抿——沒錯,是在笑話阿宏呢。
阿宏瞬間吃癟,隻好悶聲不出地找個牆角刮鞋底。
繼續往街尾跑去,他家就在豬肉檔隔壁的大逞巷裏進去的第三間宅子,巷口前,水叔正忘情地擦拭著他的傳家寶——一把******,推拿般來回擦拭,完了還對著刀麵眯眼冷笑,阿宏看著就發毛,連招呼也不跟他打就直衝進巷子裏去。
開了門鎖,用力將紅色的木門一推,院子裏的被褥白花花,床單也還在飄揚,一切都相安無事。
阿宏抬頭看院子上方的四角天空,原本隻是渾濁的天色,現在徹底蒙上了一層黑紗,烏雲彙聚最密的區域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蝸牛雲,他記起生物課上老師曾說過的——蝸牛是世界上牙齒最多的動物——誇張到有26000多顆牙吧,他當時別提有多吃驚了,現在看著蝸牛雲,他想,這有什麼不可能的呢——說不定它正用它那密得可怕的小牙齒一點一點地蠶食著天空呢。
那間雲朵堆成的大房子被疾風推著走,不著痕跡地移動起來。蝸殼上的漩渦紋容易把人繞進去,阿宏索性不看了。
他把東西全部收到了屋子裏去,特別是籠子裏的三隻雛鴨。
連名字都還沒取。
他爬上了房間裏用來儲物的閣樓,拿下來一把黑膠雨傘,這是三個月前邱佑光從單位帶過來的,傘棒纖長,打開之後麵料上印著的是“治美國營”四個大字,阿宏看著就覺得歡喜,之前的日子沒什麼雨水,它也就派不上用場,已經開始沾灰塵了,阿宏用力將它抖了一抖,心想,今天終於可以撐著瀟灑一回了。
現在他還不能高興地太早,以為他必須在袁老師發現之前趕回學校。
把傘夾在腋下,好騰出手來鎖好門,鎖完沒忘例行檢查又扯了扯鎖頭,之後就火急火燎地跑了。
算準了回去也是差不多該放學的時候,果不其然鈴聲一打,校門口一下子湧出了許多人,阿宏很快混跡其中,也不顧在一群覓食的孩子中逆行的他像個異類。
跑到辦公室門前,就剛好撞見從樓梯上下來的袁老師。袁老師見他氣喘籲籲便知道其中有詐。
“你去哪了?”他一臉狐疑。
“去拿傘!”阿宏偷偷抹了把汗。
“哪來的傘?”
“報告——我爸的!”
他看阿宏的眼神似乎全知全能,仿佛洞悉了一切。內心不堅定的人很容易受不了這種注視的壓力而將真相全盤托出,好在阿宏已經看穿這隻是他虛張聲勢的套路,所以瞪大自己明亮的杏眼以示磊落。
一聲響雷突然炸開,把他們兩人都嚇了一跳,噠噠——盡管風把雨的既定路線吹斜了,但他們終究還是落地了,而且來勢洶洶,一撒潑,把兩人褲腿都濺濕了。
這是袁老師早上剛讓妻子熨好的新褲子,他心痛之餘頓時明白在大自然的暴怒麵前,人類的衝突是多麼的愚蠢,他拍拍阿宏的肩膀,說:“先去吃飯,下午再來。”
“欸!”阿宏開心死了,目送老師進辦公室,拎著傘上樓,要去教室吃媽媽早上給他準備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