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9年的一次翻新大改造中,獅山鄉無私地貢獻出了5畝山地給二中建宿舍,這個舉措使得獅山學生參加二中的升學考即可享受減分20的優惠,阿宏能在二中讀書實際上就是這一政策的受惠者,當然,他本人對這件事並不以為意。
阿宏穿過小操場,在一扇鐵門前駐足,青色的鐵門緊閉,沒有門把,要從外麵開鎖才能進的來,他心想是不能指望這扇門了。
叉著腰尋思,阿宏打起了圍牆的主意,雖然一麵土牆不算高,但牆頭倒是插滿了玻璃碎渣,如果強行爬牆過去的話手肯定是要血肉模糊的。他苦惱地一側身,靠在身後的一顆柿子樹上,抬頭又瞧見牆外頭伸進來的一根樹幹,有大腿一般粗。
——這不就是上天為他準備好的梯子嗎?
他想,我是誰?我可是有美猴王之稱(隻限在親戚內流傳)的爬樹能手啊,除了8歲那年從鄰居家的槐樹上跌下來刮破褲襠之外再無失敗記錄,這棵尋常的柿子樹又怎麼會難倒一隻猴子呢?
爬樹的訣竅在於輕和快,雖然從體型來看他屬於精瘦形,的確是占了先天優勢。
阿宏拍拍手掌、甩甩手臂就當熱身了,柿子樹的第一級樹幹還比較低,他縱身一跳就能抱住,屁股撅起,兩腳纏住了樹幹,本來背朝地下,借力調轉方向,臉終於朝下,他稍微往後挪,騰空雙手,把屁股卡在了樹杈裏,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用腳踢踢了前頭變細的枝幹,確認不是枯枝,就大膽地往前走,由於牆外的樹枝看起來也十分硬實,而且隔著一跨步就能跳到的距離,他也沒多想就躍了過去,從牆的裏頭,一下子轉移到牆的外頭。
對於從樹上安全落地的時刻,阿宏感到極其惋惜——因為全程竟然沒有一個見證者!不然他的事跡就可以通過旁人的描述而不是自說自話來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一下樹就是一條斜斜的坡路,周圍都是低矮的樹籬,上完坡就來到小樹林的入口了,隻要越過這個小山包就能走上通往家的小路了,阿宏輕輕吸氣,就是滿鼻子的果香,這林子裏他認出來的果樹有蘋果和石榴,其實還有他最喜歡的杏樹沒被他沒發現,現在********想著趕回家的阿宏沿著林間的曲腸小道加緊步子。
遠遠看到前方灌木叢掩映下的石亭,四根石柱撐起的四角亭蓋下,一個孤零零的老頭坐著,他頭發剪得極短,耳垂異常飽滿,穿著鬆垮的白背心,黑長褲,懷裏扶著一把二胡,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隻默默望著來人。
“阿宏!”
阿宏還沒看清老頭的臉,就先被他認出來了,
“你小子怎麼從樹林那邊過來了?”老頭對於他的出現感到驚喜。
“祥伯!”阿宏也驚訝地指著老頭說,“你原來躲這裏來了?”
“你不用上學嗎?”
阿宏有點不好意思,但說了實話:“我回趟家——從學校後門出來的。”
祥伯點點頭,繞過石柱,伸出頭來,提醒道:“快點走吧,要下雨了。”
阿宏應了一聲,剛想走,又定下來問:“祥伯,好幾天都不見你在寨口那邊,我還以為你生病呢,沒什麼事吧?”
“你祥伯我鐵人一個能有什麼事——不過,”他突然笑起來:“最近迷上了這個——”他舉起手裏的二胡,笑得更開了,牙口雪白。
阿宏也笑了,他豎起大拇指,“我知道——阿炳!”
“什麼阿炳啊——我不瞎,”他頓了頓說,“嘿!廟會那天我也上台給你們表演表演!”
“好!”阿宏大幅度的揮揮手,“我先走啦!”
“啊!去吧,孩子!”
阿宏跑了起來,二胡的琴音也追了過來,揉弦似波似浪,推人向前,在這個雨將至未至的天地裏,再也無法回頭,他聽出類似哽咽聲,也許是曲子悲涼,所以不禁心酸。
他是後來才知道這曲子叫做《安適》,而且不止一個名字。
周圍的景象開始開闊起來,已經可以看到人家了,到獅子街之前還有段很陡的下坡路,雖然被修成石台階,但下的時候仍然要非常小心,因稍不留神就會掉進坡下的一條墨汁般黑的臭水溝裏去。不得不承認臭水溝這種生化武器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強,阿宏下到後來必須死命捏緊鼻子屏住呼吸才能保持清醒。當他又一次安全著陸,正慶幸自己成功避開臭水溝的時候,來了一個大幅度的慶祝動作——華麗轉身——沒想到卻一腳踩到****上,阿宏難以置信,他拔起腳,那坨物體還“新鮮著”,他急紅的眼四處張望,想找出那條肇事狗算賬,結果還真讓他看到對麵的娟兒牽著他家大黃走過,阿宏重重地哼了口氣想引起他們注意,或許這大黃是心虛,它突然朝阿宏用力地吠了一聲作為反擊,這一吠使得娟兒迅速看了過來,她還是紮著高高的花苞頭,還是可愛的小石榴,粉嫩的鵝蛋臉上那麼幹淨,像個瓷娃娃。